沒有月亮的晚上

幽斷





他們沿著無人的街道散步,看著沿途的路燈規律的製造等距離的光亮。而也許是感到有些厭煩或無聊了,穿著夾克的青年動作不雅的打了個大哈欠


「你覺得很沒趣嗎?」

問話的人,也就是穿著夾克青年的同伴,此時正立在某戶人家的外牆頂端,當然是寬度不到五公分的那種。他的站姿看起來相當優雅,事實上,他本人也帶著某種渾然天成的氣質,這層無形的外殼就像保護層一樣,讓人摸不透真正的他。


…不過,真的是移不開眼睛啊。青年想著,接著便習慣性似的搔了搔頭

「你沒聽過“笨蛋都喜歡高的地方”這句話嗎?」

「…是嗎?」

對方嫣然一笑,淺金色的光彩瞬間在湖水綠的瞳中散開。這景象青年見過許多次了,對他而言,這不過代表著一點小小的情緒反應,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然,對其他見過這模樣的妖怪可就不一定了。對著那張無懈可擊的笑臉,青年搖了搖頭,這點他同樣清楚的很


「…說這話的傢伙一定沒看過你。」

「不要緊…起碼他已經見過夠多人了。」


回話的人冷不妨撲近青年懷裡,咭咭的笑著。


***

夜更深沉的時候,他們停在近郊的森林,是兩個人初次見面的地點。


「看樣子…覺得無聊的人好像是你?」

想點菸卻發現忘了打火機,青年掃興的一嘆,索性丟開了手裡的整包菸

「是很無聊。不管是工作,應酬交際,偶發戰鬥…就連偷情也是。」


這麼快就煩了?這倒是有點被說到痛處了。

想歸想,青年倒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而還難得起了和對方抬槓的興致。說難得當然很貼切,從以前開始自己對他可是言聽計從,就連嘴也沒頂過幾句…

「你這麼說話很傷人耶!別忘了最早是你先提議開始的,藏馬。」


今晚,並沒有月亮。

也正因如此,某個週身隱隱覆著銀光的纖細身影看起來更像是個發光體。具體一點形容的話,就像被月亮附身了似的…好像有點不太對?

青年沒繼續思考合適的形容詞,因為某道傳說中的身影已隨著情緒的重新穩定,再度躲回了人類的皮相下。紅髮碧眼的青年在昏暗中對他微笑,他眨眨眼,示意對方回話


「那麼,你知道我這樣做的理由嗎?」

「以直覺說起來---你那時是純粹悶到快發瘋,所以才利用這種刺激的地下關係打發時間吧?」

姑且不提他們是怎麼從好友三級跳到親密愛人的關係,藏馬還真是無時無刻不讓人忘記他千年妖狐的身分---有人的城府能深沉到面不改色參加自己情人的婚禮,還擔任司儀嗎?他不懷疑,因為這裡就有一個。


「…你說的沒錯。真奇怪,什麼時候你變得那麼敏銳…和那麼無情了呢?」

就算是兩份同等的愛情,如果是與自己認識時的那個14歲時的他,肯定也不會輕描淡寫的同時維持,做出欺騙所愛的人的那種事。但是這番話對現在的幽助來講,卻彷彿是個大諷刺


也許他的確沒從父親雷禪那裡繼承到非吃人才能生存的習性,但妖怪特有的本性---自我,自私,卻已一點一滴顯露出來。只要自己快樂就好…也許在妻子情人間左右逢源,也是樂趣所在吧。

他們都變了很多,雖然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

這個道理,也該是活了這麼久的自己最該最明白的---世界上從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


迎上專注凝視著自己的目光,紅髮的青年牽起了唇角漂亮的弧度,對方則別有深意似的笑了


「那是因為我愛你啊。」

「…嗯,我也愛你。」

他們一如以往,彼此交換著無法永遠持續的誓言。


***

「母親已經獲得幸福,我覺得夠了…再持續下去,我們會彼此成為對方的負擔。」

他指的是老有層出不窮的妖怪,向他製造構不成威脅的威脅的這件事。想守護親人,卻反而讓他們成為眾矢之的,這樣愚蠢的後果雖早在預料之中,但在時機成熟前他也實在莫可奈何。


聽著話的青年沒多大反應的將目光調到了漆黑的夜空

「…你非得這麼做麼?」

「會問這個問題…就表示你愛我比我愛你還多。」

「…那頂多是因為我壓根沒辦法反抗你罷了。」

「是嗎…真可惜…」


又沉默了一會,一直沒有調回視線的青年,聽見了從身後傳來的,細微到彷彿隨時會消失的聲音

「…不過幽助…我相信你就像令尊一樣,並不會厭倦等待…」




「…或許吧。」

意識到死寂的到來,喃喃自語著的青年撿回了菸,又福至心靈的從衣服暗袋摸出打火機,讓煙霧瞬間瀰漫了整個視線


…從此刻開始的,正是一個無法持續到永遠,卻不知何時會中止的約定。


***

不僅是月亮…居然連星星也沒有嗎?

青年從床上起身,拖著有些遲緩的腳步走到桌沿點燃了菸。

同張床上的妻子睡的正熟,窗外被林立的高樓大廈遮掩到僅剩些許空間的,正是和很久以前某個夜晚相同晦暗的夜空。

如果沒記錯的話,曾有許多讚嘆和敬畏的傳言,形容某個傳說中的妖怪有著支配長夜的月亮一般不可思議的奇異魔性。已經分開了很久很久,但曾經是這個妖怪的情人的青年也不否認這點



雖然他卻總是在沒有月亮的晚上,想起自己漫長等待的起源…

…一道消逝以久的絕美身影。




END



後記︰在大學入學前終於趕出這篇敝站積欠一年有餘的HITS文,睽違以久的幽藏,寫的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看來我真的已經江郎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