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祭 3
魔•夭夭
飛影一住就是二十天,這二十天里,睡懶覺、吃秀一做的食物,擦拭僅剩的刀,通過電視了解外面的情況,原本應該慌亂不堪的逃亡生活居然在一個普通少年上班族的庇護下變得如度假般輕松,當然是家里蹲度假;這二十天里,他偷偷跟蹤過秀一一次,發現他的确如其所說在一家普通的廣告設計公司工作;這二十天里,秀一有四次徹夜不歸,沒問他緣由,自己不過個無理地闖入他生活的不速之客。他甚至突發奇想秀一會不會在某個晚上被另一個人用槍威逼著走進家門,然后兩個亡命之徒面面相覷,實在有趣。對此,秀一的解釋是廣告設計的工作靈活性太大,沒有工作的時候可以在家待上一兩個月,任務來了几個通宵也得赶出來。對于這种說法的可靠性,飛影不置可否,与他無關,不是嗎?
第一個晚上,秀一讓他睡在自己的床上,沒有反駁,想著傷員最大而且有那么多房間不是嗎?然而半也里起來找水喝的他穿過客廳時才發現和衣睡在沙發上的秀一,透過鵝黃色的燈光,他不期然地看見了他在光影下尤顯蒼白的臉,還有眉目之間略帶凄楚的睡容。猶豫了一下,飛影徑直走向廚房,第二天也未想他提及,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個陌生人所能染指的問題。然而當天晚上他便拒絕睡在秀一的床上,無奈之下秀一只得在房間里打了個地鋪──給他。
“很抱歉,那些房間……不屬于我,我……”他充滿歉意地解釋。
“這房子不是你的?”有點警覺,飛影打斷他。
“是父母留下的遺產。”給他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秀一拒絕繼續這個話題。
奇怪的態度引起了飛影的疑問。他原本應該有一個不小的家庭吧?看這房子的規模就知道,現在只剩一個人了?然而,說這房子是遺產他相信,但這并不能解釋秀一所有的衣飾和用具都是极高檔的名牌,以他一個普通職員的收入斷然買不起著樣的品牌,而如果他擁有足夠自己如此揮霍的遺產,又何必如此辛苦地作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呢?算了算了,不想了,自己還真是閑得發慌,哪來那么多的好奇。
二十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能夠改變很多事,例如外面的風聲已經不那么緊了,例如他和秀一之間的關系終于不再那么陌生。
其實人与人之間的距离是很容易改變的,小到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大到牽扯彼此利益的事件,然而飛影沒想到他和秀一之間的壁壘竟然是通過讓他如此狼狽的方法被打破的。
不記得是第几天了,去浴室拿毛巾的飛影不小心碰到了淋浴噴頭的開關,冰冷的水噴了他一頭一臉,聞聲而至的秀一看見他濕成一片的翹發垂頭喪气地耷拉著,手忙腳亂地想去關掉龍頭卻不得要領,忍不住哈哈大笑,沖過去幫忙,立刻也覺得自己太過張狂,睜大著潤澤的眼睛抱歉地看著他,有一分鐘的尷尬和冷場,然后晚飯的餐桌上秀一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說話的時候眼睛也終于敢直視飛影,而飛影的眼光不再冷的駭人,平白地多了几分溫和。
以后的日子,飛影還跟蹤過秀一几次,不為別的,只是一個人在家十分無聊。遠遠地看見他在當初自己遇見他的那個櫥窗外佇立著,看了好久才轉身离開,等他走了,飛影湊上去看,才發現櫥窗里是一只銀狐玩偶,光澤耀眼的真獸皮毛,炯炯有神卻透著冰冷的金色瞳人,看得人發?。相當美麗而逼真的玩偶,當然价格不菲,不過他不是應該很富有嗎?為什么不買回去擁有而要日日流連于此呢?難道這樣他更容易滿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因為他們有思想。(你也是人啊)
看來這几天秀一的公司沒接到活,他一直懶懶地待在家里,看書,听音樂,用他那雙纖細修長的手做出种种令飛影咋舌的美食,偶爾和飛影說說話。
想是坐得倦了,秀一走出房間,飛影過去拿起靜靜攤在書桌上的書──《百年孤獨》。隱約記得中學課本里說過它是什么文學的代表,不過國文基礎頗不值一提的飛影實在記不得多少年前哪個迂腐的老頭曾經說過什么了。封底上寫著“羊皮卷手稿所記載的一切將永遠不會重現,遭受百年孤獨的家庭,注定不會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現了。”微微皺了一下眉,雖然不懂它的意思,他可不認為這代表什么好意味。
“啊,這本書挺有趣,是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的代表。”秀一端著茶水走進房間,看見飛影拿著書自己端詳。
對了,就是魔幻現實主義。
把茶遞給飛影,秀一在椅子上坐下,“這本書我很久以前就在看了,到現在還沒看完。”
天知道我從來不看書,飛影有點大言不慚地想。
“過去總覺得這書荒唐的可笑,什么冤魂現身,什么与死神交談,還有莫名其妙的分崩离析……”嘆了口气,“現在才知道,其實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有時候荒謬得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過了這一段再回頭看,卻發現原來全都真實得可怕……”秀一閉上眼睛,自言自語地說著,那一瞬他的樣子,好象一下老了几十歲,那不是個未滿20歲的少年,而是個坐在輪椅里等待著大限到來的老嫗,訴說著遙不可及的過去。
“現在我突然很希望自己也像馬貢多的居民一樣,得了不眠症,然后把什么都忘記了。”他突然睜開眼看著飛影,讓他确定了原本以為只是自我傾訴似的表白其實是在和他交談,但他的目光很快离開了飛影的臉,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忘了這是手,忘了那是桌子,也忘了我自己。”
包括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念頭突然闖了進來。
“你認為遺忘是好事?”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加入原本只有一個人的談話。
“難道不是?”秀一顯然沒料到他會接話,有些惊訝地頓了頓,“能夠忘記,就能夠拋開一切,重新開始……每天都能重新開始,過去的錯誤,一筆勾銷……”
“但是,把過去都忘記,就沒有活下去的基礎,忘了活著的目標,忘了奮斗的意志,像行尸走肉,根本毫無意義。”使命,對飛影這樣的人來說,使命就是一切,在必要的時候,可以為使命而放棄生命,也可以為了使命而保住生命。
飛影的話似乎讓秀一想起了什么,突然渾身一振,虛掩地微笑了一下,望向窗外,不再開口。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滿臉的掙扎和茫然吧。飛影有點冷酷的想,同時進一步确定眼前這個人,這幢房子,有著什么故事,只是与他無關。
生活很平靜,一絲不亂,飛影沒有提出要走,秀一也沒有驅赶的意思。直到某天外出閑逛回來的飛影赫然看見原本禁閉的臥室中的一個開著門,里面傳來說話聲,一個是秀一,中性而柔和,一如其人,另一個卻是陌生的,低沉穩重的聲音,仿佛他每一開口都是成竹在胸,听那口气,似乎在反駁著什么,而秀一的語气也愈漸激烈。
對自己的處境很有自覺的飛影立刻敏感地躲進了秀一房間的陽台。
偷听──
──未完──
不好玩了吧,某桃就是要對著干了~呵呵~某人即將登場~~~~~
BY:夭夭
200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