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魔幻片【女巫獵人】巫師續章:黑暗前夕 Aug 2015

——當他們將巫師處以焚刑後,詛咒火焰便再沒熄過……

文By 喵芭渴死姬
圖By 西班牙咖啡

【合作】拉貝爾(喵芭渴死姬)、妲米歐(西班牙咖啡)

★前傳★
【巫師】一切的開始……


    這是個奢望被救贖的世界,唯有惡魔才能創造不被允許的奇蹟,而褻瀆神明的力量終將遭到制裁。

    是嗎?

    女孩佇立在焦黑刑架前仰望面目全非的屍體,似未蠕動的嘴唇呢喃沒人聽懂的低語,灰色的補丁披風在女孩紅棕髮絲下顯得灰暗,卻是這清晨迷霧中唯一的哀悼。女孩過長的瀏海遮掩了那場印入眼底的焚火,靜立於腳邊的黑鴉們低著頭,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

    踢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至,鑲著宮廷十字徽章的馬車急馳在荒涼的城道上,自越過了翠綠草原與郁郁山林後,便如進入另一個世界,舉目皆是乾草老枝的枯黃,偶有幾隻烏鴉騰空起舞,卻是為爭奪一塊腐肉,乾冷的空氣中隱隱含著鐵鏽味,越接近目的地越是濃重。這並非暖春應有的氣息。

    「死亡的味道。」左臉自額上被斜畫了條疤的中年男子淡漠說道,手中的瓶子飄出劣質的嗆鼻酒味。

    同車的其他男人或冷笑或不以為意,多年的獵巫生涯早讓他們習慣了這場面。駕車的年輕人雖是縮了下肩膀,手邊的抽打動作卻未有遲緩,就一個普通馬夫而言,運送這群獵人進入戰場是他唯一的差事,其餘皆與他無干。

    栗色的馬蹄漸緩,在一座老舊石橋前忽地止步,彷彿前有無法跨越的懸崖,無論馬夫如何指使,都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就到這吧。」

    獵人們陸續下了車,屏息觀望四周。除了矗立前方石橋後的城門外,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黯淡,深如碳末的土地散發餘燼的焦味,似曾遭大火燎原。橋下的溪流靜如死水,深幽得不見任何倒影。

    「再說一次我們是來幹嘛的?」戴著右眼罩的年輕獵人打了個呵欠,未經世事的年紀與散漫模樣,讓其他人不動聲色地皺了眉頭。

    「消滅巫師惡靈。」刀疤獵人沒再多加解釋,率先踏上了石橋。在這剎那,他感到日光一暗,天空已被厚重雲層遮蓋,眼前的一切清晰異常,卻又瀰漫著若有似無的薄霧,他僅頓了不到半秒便持續前行,以沈穩的腳步率領其他獵人進入詛咒之城。

    枯萎的藤蔓攀爬斑駁的城牆,空無一人的城裡散亂遍地雜物,褐色的血跡濺灑隨處可見,死寂的空氣裡未聞一絲生息,唯有教堂到點敲打的鐘聲伴隨斷續啜泣的悲鳴傳來。如此場景,有誰能想像這裡曾是中央醫學研究院所在的繁華城市?

    根據宮廷給他們的資料,十年前,諾亞城發生一場傳染怪病,主使者是一位從外地來的少年巫師,藉由巫術控制於研究院工作的兄長散播病毒,再施以神蹟圖名,當地居民將之處以焚刑後,兄長便下落不明,病毒風波也就此消弭,然而,怪事卻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城主為警告大家勿觸巫術,將巫師焦黑的屍體遺留在中央廣場示眾,從那天起,名為「恐懼」的病毒在人們心裡蔓延散佈,每天都有人莫名死於角落,面容驚恐而扭曲,連中央研究院也束手無策。教堂潔白的屋瓦逐漸失色,天上的雲朵日漸黯淡,沒人知道是什麼原因,只道是惡靈巫師來自地獄的復仇詛咒,更沒人敢去碰觸那焦屍,因為上一個說要清理的人被發現陳屍在陰暗的溝渠裡,死狀同那些死因不明的人一樣。

    如此維持了四年,惡靈巫師咒下的災厄才正式爆發,諾亞城在一夕間徹底陷入地獄。

    「聽起來挺可怕的嘛。」獨眼年輕人伸著懶腰,漫不經心地笑道。刀疤獵人沒有理會他,逕自尋找那不斷啜泣的哭聲。在這種鬼地方出沒的,十有八九不是死亡引來的怪物,就是跟巫師有關的東西。

    獵人行經教堂的前庭,低頭祈禱的聖母雕像雙手闔十,白玉材質微微透著聖潔的光暈,令他不禁垂落視線未能直視。環繞聖母底座的池水清澈見底,未有一絲波紋,正當他略感疑惑之際,一滴鮮紅於水中暈開,他抬頭一看,竟是兩行血淚自聖母雙眼流下,潔白的身軀如被強酸侵蝕迅速剝落。

    過往的經驗令他警覺這是幻象,他緊急退開避免陷入其中,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令他難以就此離去。一個血流滿面的小男孩被一群人壓進池裡,咒罵聲中的尖銳哭喊未能停止大人的暴行,弱小的身軀染紅了聖母池,一如那兩道血淚。

    是什麼讓成人對幼童如此施暴?他下意識歸咎於巫術惑人所致。孩童驚懼的哭聲於耳邊環繞,陣陣激起他壓抑多年的情緒。

    「不要怕,我在這陪你。」

    清亮的少年嗓音於身後響起,他驚出一身冷汗地轉身望去,是誰能無聲無息地接近自己?

    「你也喜歡玩水呀?」少年張著澄澈的碧眼注視著他,白淨的俏臉揚著令人心神舒暢的笑容,柔順的紫色長髮折出被陽光籠罩的色彩,這不是應當出現在這的人。

    幻象?亦或是……

    他緊握手中的弓弩,另一手搭上腰間的刀,按照以往的經驗,少年極可能忽然化成怪物襲擊,但他估錯了。

    「嘻,走吧!」少年伸手似牽著誰,燦笑地朝另一側街道奔去,最後消失在牆柱被按上血手印的麵包店街角,就像個路過戲耍的普通孩子。

    倘若先前暴行的幻象是為帶來恐懼憎惡,那這少年的幻象又是為何?他以餘光瞄了眼聖母池,已不見先前的景象,而那曾經神聖的雕像,此刻只是個滿佈刻痕的女子,冰冷而空洞地注視著這受阻咒的城市——連神明都不屑眷顧的污穢之地。

    正要邁開的腳步頓了下,他轉頭四處張望,竟不見原先跟著自己的成員,除了那個不停打呵欠的年輕獵人,「其他人呢?」

    「不知道。」年輕獵人揉著唯一正常的左眼聳了聳肩,「我一直跟著你也沒注意,大概都走散了吧。」

    刀疤獵人微皺了眉,才剛入城就與團隊分散,這顯然不是好現象。他仔細瞧了瞧身邊僅剩的同伴,發現對方似乎太過年輕,幾乎與那紫髮少年差不多年紀,莫怪會如此吊兒啷當,哼!是不知天高地厚才加入這危險的行列,還是真有過人本領?

    「啊啊啊——」

    淒厲的叫聲自遠處響起,那是某個同伴的聲音,他立刻循聲追去。迅速穿過一條街,衝進轉角,跑過一地看不出原形的模糊物體,便見一穿著白袍的男子颤颤巍巍地站著,男子的皮膚滿是冒著青氣的肉瘤疙瘩,暗紫的嘴唇被撕裂得無法關闔,黑色的未知黏液不斷從裂縫處流出,全身關節像生鏽的齒輪,每動一下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伸出的扭曲乾枯手指似被火燒般焦黑。

    「好噁。」年輕獵人撇著嘴角說道,卻毫無動手之意。

    「別、別靠近他!」受傷的同伴摀住流著黑血的肩膀朝他們奔來,卻在幾步路後,火苗自傷處冒出焚遍全身,不消片刻,奔至他們眼前的已是一具緩緩倒地的焦屍。

    這讓刀疤獵人的心頭頓生怒火,他立即拿起弓弩朝白袍男子射去,箭矢卻在插入對方眉心時被消熔殆盡,而怪物依然站立。

    「喀……啊……為什麼……為什麼……」白袍怪物似被激怒了,嘶吼地揮舞銳利黑爪奔向兩人。刀疤獵人迅速閃過身,抽刀一舉砍下對方的腦袋,斷頸噴出的青綠血液濺上刀鋒,發出金屬遇到強酸的腐蝕聲。

    他大力踹開怪物的身體,扔掉受損的武器後,抽出背上的劍,決定直朝傳說中的巫師刑場。方才那短短的交會間,他瞥見白袍男子的身上別著一個名片『中央醫學院  瓦特・喬懷德』這名字他有印象,正是十年前為傳染病研發解毒劑而當上副院長的優秀醫生。

    剛那不是死亡引來的怪物,而是被阻咒轉化的居民,難怪這六年來無一人能逃出。若不盡快解決惡靈巫師,淨化這個邪惡之地,恐怕連他們都要被轉化了。

    「還沒結束喔。」年輕獵人吹了個口哨,指了指仍在地上爬行的屍體,而這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正式惹怒了刀疤獵人,但他暫時沒時間理會這輕率的無禮小輩,因為那白袍怪物已找回頭顱接上斷頸,並再次張牙舞爪地朝他們衝來。

    該死的,剛應該趁機燒毀屍體!

    刀疤獵人暗罵地思忖下一步時,耀眼的金光忽從怪物後方射來,令他在那瞬間眨了下眼,卻在恢復視線後,發現自己已站在不同的地方,又或是進入不同的空間幻象?

    不似城裡的任何一條街道巷隅,綴以新綠枝蔓的木質圍欄環繞四周,遍地隨風搖曳的花朵嫩草綻放鮮活的生機,清新的泥草芬芳淡淡傳入鼻息,一掃先前充斥鼻腔的腥臭。這裡是……誰家的庭院?

    「喔耶!成功了,你看!」

    微溫的光亮自眼前緩緩升起,紫髮少年雙手捧著一顆光球,金色光芒中隱隱有圈紅橙色光暈,少年欣喜的燦笑洋溢著這時代少有的活力。斂起神情的刀疤獵人靜默注視少年的雙眼,他不得不承認,少年擁有不輸給光球的溫暖笑容,只可惜,是個巫師。

    徒手製造光芒的能力、不符合科學的能量,必是與惡魔做了交易的結果,這是絕不被允許的存在,一切與邪惡相關的事物,都勢得剷除!

    「送給你。」少年將光球遞了過來,璀璨的光芒照在他臉上,竟意外地像是罩上一層淡淡的火紅,彷彿那帶著溫度的光芒是從他身上散發的,「這樣太陽就會一直跟著你啦!」

    緊握劍柄的手微微鬆開,帶著點稚氣的青澀口吻,令獵人想起許久前的往事,他立即閉上眼摒除雜念。利用人心的脆弱誘以甜美的言語,這是惡魔慣用的伎倆,巫師的邪術幻象不過是異曲同工。

    「嗚……不、不要……」

    再睜開眼,四周已是昏暗的屋子,婦人低咽的哭鳴自角落響起,伴隨男人粗俗惡毒的謾罵毆打聲,這情況在貧窮的家庭裡並不罕見,然而對他來說,卻足以喚起他從不願回想的過去。明白這一切僅是幻象的他,不疾不徐地走了過去,渾身散發酒臭味的邋遢男子察覺有人靠近,立刻朝他瞪來,佈滿血絲的混濁眼球便忽然冒出火焰,燒成僅剩黑洞的眼眶,吐露惡語的嘴被粗黑的針線縫上,施暴的手腳化為軟泥黏在軀幹上,男子在一陣驚恐的掙扎後,倒地溶成一塊不成人形的蠕動爬行物。

    「啊啊啊!你做了什麼?天!你做了什麼?我說過不要反抗啊!」滿身淤青的婦人驚慌失措地撲過來,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哭吼,濕熱的淚水滴在他胸襟上,絕對真實的觸感證明了這婦女並非幻象,他楞地反抓住對方的肩膀拉開,女人過於瘦弱的身軀禁不起他的稍加施力,竟瞬間靜止了會,而後雙腿一軟失神地跌坐在地。

    「你在跟誰說話?」他蹲下身試著與婦人溝通。陰暗的視線令他必須湊近以觀察婦女的面容。保守估計,對方約莫四十歲左右,撇去過於削瘦的兩頰與垂老的皺紋,五官算是端正,年輕時應當頗具姿色,但刻苦而恐懼的生活為她劃下極深的滄桑,罕見的嫣紅瞳色已黯淡失焦,應是長期哭泣所致,凌亂的蒼蒼白髮隱約透著原有的紅棕色。

    方才施暴的男人應是這女人的丈夫,他回想那爬行物頂上的褐毛,明白這對夫婦怎樣都不可能生出紫髮的孩子,那這女人是誰?為何能活下來?她跟那少年巫師有何關係?

    「要認命……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命……要認命……」婦人沒有回答他,僅是抱膝輕顫地喃喃自語著,低啞難聽的哽咽粗嗓令人有些煩躁。他猶豫著是否帶這女人離開,卻在轉頭張望之際,又對上那紫髮少年的臉。

    少年這次沒有先開口,時常揚著的嘴唇輕抿微嘟,一雙澄淨的碧眼靜默凝視自己,半晌才伸手輕輕貼上他的雙頰,柔聲說著孩子氣的話語,「痛痛飛走。」

    幻象是不可能留下觸感,但他此刻竟能感覺到一股溫潤的清流滑過,少年注視自己的眼眸裡印著一張面容,接著少年忽然鼓起臉頰做了個鬼臉,而後咯咯地笑了起來,清脆的少年歡笑聲中似乎還有女孩稚嫩的銀鈴笑語,那是誰?

    「你在這啊。」突來的呼喚打破了幻象,年輕獵人倚在門邊用大拇指比著外面,「那邊好像有動靜。」

    刀疤獵人看了眼仍在啜泣低語的婦人,便起身朝門外走去,「你看著她。」

    「喔。」

    走向門口與年輕人錯身之際,刀疤獵人隨口問了句:「你剛去哪了?」

    「一直找你啊。」年輕獵人揉著左眼走向婦人,稀鬆平常的語氣像在說天氣如何,「一個人在這裡可是很危險的。」

    跨過門檻的腳步頓住,刀疤獵人立刻一回頭,眼前已是另一處隱密街隅,微弱的月光下,兩道身影鬼鬼祟祟地低語著,其中一人長得似曾相識。

    「……解毒劑不是你做的吧?」

    「要是你陷害那兄弟的事傳了出去……」

    說話的人突然一臉驚懼地倒退,雙手抓住胸膛抽慉倒地,直到再不能動為止,另一人若無其事地收起針筒後,似察覺有人偷,便倏地看了過來,臉上的鏡片折出陰冷的反光,下一秒對方變成渾身肉瘤的白袍怪物,齜牙咧嘴地噴吐黑色黏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撲來。

    現實與幻象的轉變太過突然,刀疤獵人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被狠狠地被往後撞飛,弓弩因那猛然衝擊而脫落,怪物的黑爪陷入他的肩膀,灼燒般的劇痛瞬間襲來,他用左手的劍刺進怪物的胸窩,而後咬牙往上躍起往牆邊猛力一撞,穿透怪物身體的劍端陷入牆壁使之無法動彈後,才伸腳踹向怪物借力退離肩上的爪子。

    「哈……咳……咳……」他粗喘著氣地摀著傷口,大量竄入口鼻的腥臭味令他不住低咳,怪物滴落在身上的黏液,激起隱隱灼燒的刺痛,他隨手扯掉上衣將黏液全數擦去,然而已流出黑血的傷口卻怎樣都無法止住。

    明白這裡將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他拾起落在地上的弓弩,發誓起碼要解決巫師的惡靈,絕不能讓犧牲白費。他一手撐著牆努力試著釐清思緒,倘若這些幻象是這裡曾發生過的事,那麼十年前因怪病風波而遭處死的巫師就極可能是被誣陷的,也許傳怪病的另有其人,也許還有其他巫師作祟,又或者是……?

    「我不是巫師……我不是……」

    微弱的孩童低鳴傳來,他聞聲望去,眼前又是另一處場景。老舊的室內滿佈塵埃灰燼,似乎是一棟廢屋,靠牆處瑟縮著一道嬌小的人影。藉著窗外黯淡的星光,他看見那個被壓入聖母池的小男孩躺在床板上,脆弱得彷彿連輕顫的力氣都沒有,被凌虐的身體已看不出原有的皮膚,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臉上的一個血洞,竟是男孩已腐爛流膿的右眼。

    這一刻,他頓悟了什麼。

    「唉呀,受傷啦。」年輕的嗓音在後頭響起,語調裡帶了點輕狂的笑意。

    刀疤獵人猛然一個轉身,箭矢劃破空氣急速射向說話的人,對方竟瞬間化成一群烏鴉散開。他趁機往外奔逃,心裡已掀起萬丈波瀾,早該察覺這小子的不對勁!來時的車程上,他根本沒印象有這號人物,卻是到了石橋前才忽然出現,原來他們早在一開始就掉進了陷阱!

    黑鴉們於一圈盤旋後齊齊追來,他加速往前衝刺,一邊持弓快狠准地射下幾隻烏鴉。此刻周遭又回到最初的街道,凋零的聖母池、血手印的麵包店、陣陣敲響的鐘聲、遍地模糊的不知名物體、烈火焚過的灰燼……直到尖銳的嘴喙啄傷手腕奪走武器後,獵人終於在一片黑壓的混亂中頹然倒地。

    「哈……哈……哈……」肺腔如被掏空氧氣地灼痛,他勉強用雙肘支起身子,便又無力趴下。掌心觸碰的地板溫度極高,橘紅的餘火於裂縫中微亮,燒烤肉塊的焦味飄在空氣中,久久不散。

    「好不了了,你的傷口。」獨眼的年輕男孩走到獵人旁邊,懷裡是隻少了一邊耳朵的老黑貓,未沾染污泥的靴子輕踩他肩頭的傷,潛藏瘋狂的左眼裡是濃濃的嘲笑,「唯一能治癒的人已經死了。」

    這人才是巫師嗎?所以被居民嚴刑拷打……不,哪裡不對,誰死了?

    混亂的意識漸漸昏沈,被白袍怪黏液沾到的肌膚再次灼燙,獵人不斷咳著湧上喉頭的熱氣,一個恍神間,又見那紫髮少年。少年俊秀的臉上是哭紅的雙眼,俯視自己的哀傷神色裡是堅定的決心。

    「不怕,你會好起來的,莉莉斯。」

    莉莉斯……誰?

    少年輕柔地撫上他的臉,柔和的金光瞬間綻放,那一刻,他感到全身傷痛在迅速消退,彷彿曾失去的一切都將回歸,殘缺的生命也將重獲新生。流竄全身的暖流極為舒服,令他的思緒悠悠回到久遠前的時光,倘若他也有這能力的話……倘若當時他能……

    光芒褪去,女孩含笑的容顏映照在少年垂掛胸前的墜子上,揚起燦爛笑容的少年頓時臉色一變,駭人的火舌凶猛竄上少年的身體,撕心裂肺的淒厲尖叫聲中,年輕的生命被迅速吞沒,留下一具冒煙的焦黑遺體。

    「啊啊啊啊——」突如其來的灼痛從肩頭傷處爆發蔓延,似要燃盡每一吋肌膚,焚蝕每一處肌肉,灼燒每一根骨頭,獵人嘶吼地想抱住身體打滾,四肢卻像被釘住般不得動彈,一如被施以焚刑的少年,痛不欲生,卻又無法逃脫這殘忍的酷刑,直至死亡降臨為止。

    「絕望了嗎?」

    嬌柔的悅耳嗓音響起,身上的灼燒隨即消失,卻仍存留飽受折磨的劇疼。獵人按奈迴盪心底的莫名情緒,勉強支起身子抬眼望去,此刻他處在一座廣場,不遠處是曾輝煌榮耀的中央研究院大樓,而眼前是一名年輕女子立於廣場中央的刑架前,身上的羽衣長袍漆黑得如她所凝視的架上焦屍,柔順披散的紅棕髮絲光豔似火,彷彿她正被一身烈焰包圍著。

    女子長得極為端麗,甚至可用豔若桃花來形容,而她似笑非笑的冰冷更添難以形容的邪美,獵人瞇起眼回想自己曾在哪見過這女子,直到他對上一雙嫣紅美目時,隨即記起那躲在角落哭啼的婦人,這一刻,一道聲音於腦中炸開——根本沒有什麼少年巫師的惡靈,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女巫在作祟!

    似是察覺他心中所想,女巫淡漠地勾起唇角,「作祟的是人心。」

    獵人還不及理解她的意思,女巫又接著說道,盯著他的那雙血玉眼眸,似能穿透靈魂般令人不寒而慄,「你的父母被貧困的暴徒劫殺,你的妻子被路過的軍隊凌虐而死,你那對可愛的雙胞兒女……」

    「是被你們這些惡魔巫術害死的!」被戳破傷疤的獵人憤恨吼道。

    「呵,是嗎?」似聽到什麼笑話,女巫輕笑一聲,眼底的溫度依舊冰寒透徹,她伸指朝獵人後方比去,「你何不自己問問?」

    陰冷凍骨的寒氣噴灑在頸邊,獵人輕顫地緩緩轉過身側,竟是他那兩個支離破碎的孩子正蒼白空洞地望著自己,似在責備未能趕來救他們的父親,埋藏心底許久的爛瘡被如此挖開,令他再無法自制地痛哭,「不……對不起……孩子……」

    然而,最震懾他的卻是一雙戴滿珠寶的大手將無助孩童拖去後的殘暴畫面,那笑著撕裂幼小身體的人竟是……?!

    「騙人!那不過是你製造的幻象!不是真的!」拒絕所見的獵人更加悲憤地嘶吼指責,幾番站起欲衝向他所認定的魔女,卻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後無力跪倒,「不是……」

    「當堅信的希望不在,還剩下什麼?」女巫沒理會他的自言自語,轉而繼續凝視刑架上不再燦笑的少年,豔麗的容顏無一絲表情,半晌才似想起什麼地輕笑,「故事總是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做開頭,其實也不過是十年前……」

    望見雙手已冒出一顆顆小疙瘩,獵人已然明白任何掙扎皆是徒勞,突來的真相早令他絕望,他頹然跪在地上等待最後的宣判。自四面八方飛來的大批黑鴉靜立在女巫腳邊,抱著黑貓的獨眼大男孩坐在生鏽的鐵欄上晃著雙腳,彷彿他們都是來聽故事的平凡過客。

    遠方婦人嘶啞的哭聲從未停過,巷隅裡被釘住的怪物仍不停嚎叫,教堂鐘聲如有幽靈看守般準時敲撞,未知的低鳴哀嚎在各角落聲聲作響,卻被掩蓋在未曾退去的薄霧裡,充滿鐵鏽腐爛味的死寂空氣中,僅有女巫清冷的嗓音悠悠訴說著一切的起源——

    「有個女孩,叫莉莉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這是個奢望被神救贖的世界,卻總是拒絕神賜予的珍寶。

    莉莉斯的家庭並不富裕也不美滿,父親常酗酒賭錢,心情不好便毆打母親,有時也會對她動粗,而母親是個生性懦弱的女子,對於丈夫的暴力從未敢反抗,即便女兒被打得遍體鱗傷,也只會重複哭啼著一句話,「這一切都是我們的命,我們要認命。」

    所謂的認命,是否包含她生來就擁有的能力呢?

    「媽媽,我看到……」

    「噓!」母親立刻摀住她的嘴,慌張地察看四周,確認沒人聽到他們後,便用力拽著她回到屋裡,「說過不准再用那能力的,也不可以說出來!」

    望著母親滿是驚懼的眼神,她猶豫地輕咬乾裂的唇瓣,卻在嘴裡打轉的話語幾要脫口時,又被母親推回房裡,「這是為你好!媽媽這是為你好……」

    門外又是母親的哽咽聲,她瑟縮地窩在牆角,腦裡全是方才在過路人身上看到的畫面——對方頭破血流地倒在酒館階梯上。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能力,預見對方的一個未來,大多是最終下場。這個異能令母親害怕,更怕她會被當成怪物。她被嚴禁與人頻繁來往,在母親的堅持下,她的瀏海始終蓋住雙眼,為的就是阻止她又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對於無法看清的外界與不知何來的能力,她總是感到惶恐不安,而父親每晚的暴行與母親的哭聲,更令她終日活在恐懼中。

    在莉莉斯的眼裡,世界是佈滿迷霧的一片灰濛,直到她遇到新來的鄰居小哥哥,拉貝爾,一個愛對花草自言自語的人。

    「哈嚕~」不像多數人見到她的反應,拉貝爾小哥哥對她燦笑地揮著手,好似不怕她陰沈的外型。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笑容是如此明亮。

    小哥哥對她非常好,會帶她去看珍藏的寶箱鐵盒,會告訴她許多沒聽過的神奇故事,會跟她一起採花草扮演故事裡的魔法師,會對她臉上的淤腫說安慰用的治療咒語,會鼓勵她不要怕因為他會陪著,會為她撥開瀏海讓視野變得清楚,更是唯一不害怕她能力的人。

    「我們可以用上天賜予的能力,一起為世界帶來希望喔!」在小哥哥的能力覺醒後,他們一起許下約定,並更加努力練習魔法。

    這世上只有拉貝爾哥哥瞭解她,只有拉貝爾哥哥能點亮她的世界,讓她也能相信。

    「只要你相信,希望就一定會實現……終有一天,莉莉斯的幸福一定會降臨的。」

    她憧憬地仰望有著陽光笑容的人,深相小哥哥定會為她帶來希望、帶來幸福。

    小心翼翼捧著溫暖的魔法小太陽,她在金紅色的光芒中,看見小哥哥的紫色長髮也被罩上一層淡光,有紅也有金,看起來就跟太陽一樣好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拉貝爾哥哥紅紅亮亮的,好漂亮。」

    拉貝爾仰頭看了下傍晚的天空,便笑瞇瞇地點頭,「嗯,夕陽超漂亮的,我也好喜歡!」

    原來是夕陽嗎?

    那個畫面太美,讓她怎樣都無法跟以往的可怕預見做連結,於是,天真的她便一直以為那只是夕陽餘暉的光芒,直到那場無端掀起的怪病風波……

    被發現巫師身份的拉貝爾,被大家綁上了刑架。母親摀住她的嘴,在她耳邊重複低語,逼她親眼看著小哥哥被活活燒死,「你看,這就是被人發現你是怪物的下場。」

    但拉貝爾哥哥不是怪物!他救了染上怪病的自己,他才不是怪物!不是!!!她想掙脫母親的束縛,想衝上前這麼告訴大家,想問小哥哥不是會魔法嗎?為什麼不逃?

    那一年的莉莉斯才不過十歲,有太多太多的事她不明白,只知道這世上唯一對她好的人被大家殺了,她的希望在那場大火裡消逝無蹤,就連母親都認為她是個該被燒死的怪物。更重要的是,她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預見裡,那籠罩拉貝爾全身的不是夕陽,而是火光。

    從那一天起,怨恨開始在心裡滋長,喚起了深埋已久的陰暗,令她正式踏上黑魔法之路。

    於廢屋裡發現被親人遺棄的小男孩,只因對小貓說外地語而被誤認為巫師遭到刑求,奄奄一息的他仍奢望獲救,她命烏鴉食去潰爛的腐肉,以一滴契約之血牽住他的性命,「唯一能救我們的人已經死了,但我們能一起活下去,將所受的一切還給他們。」

    無意窺知瓦特殺人滅口的真相後,她開始在城市裡散播恐懼,每天都有人以同樣驚恐的扭曲面容死去,慢性折磨導致這一切的主使者,而藏匿於城市角落的男孩則為她尋找合適人選。所有人都認為是被燒死的巫師惡靈對城市下了詛咒,使得教堂失去庇佑光芒,卻不知早在暴民傷害男孩時,聖母雕像已落下了血淚,神明對這城市失望。

    莉莉斯漸漸長大了,十四歲的她已是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賭債累累的父親出賣了她,走進她房裡的男人們猖狂邪笑,於是血親羈絆的最後束縛,在母親仍要她認命的啜泣聲中徹底斷絕,魔性的邪惡力量再無所拘束。

    男人們還未碰到她的衣袖,臉上的猥瑣笑意嘎然而止,火焰自他們的雙眼竄出焚至全身,她冷笑地舔著手腕上的割痕,豔紅血咒在所立之處的地板上發出刺眼的光芒。

    「總算要開始了。」

    天地瞬間被烏雲籠罩,花草枯萎焦黑,驚恐的尖叫此起彼落,曾欺弄傷害他們的人全化成怪物,其餘的人們倉皇奔逃,卻在跨出城門的那一刻被送回城裡,彷彿整座城市被隱形結界包圍,所有人都陷入這循環不止的絕望。

    推開朝自己驚怒叫罵的母親,跨過變成怪物再無法行動的父親,少女淡漠地走過一路暴亂屠殺。穿過雲層飛來的黑鴉盤旋在她身旁,戴著眼罩的男孩狂笑地抱起黑貓跟在身後跳舞,他們都是向女巫俯首稱臣的黑暗生物。

    她緩步走回中央廣場,靜立在那焦黑的刑架前,一如既往地凝視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你就是莉莉斯。」獵人面無表情地望著女巫,此時疙瘩已蔓延到他的脖子。回想那些幻象的視角,他又補充了句,「那些幻象都是你的記憶。」

    「我叫妲米歐。」女巫微側了臉,美得動人卻也冷得刺骨的眼角,似有一閃而逝的水光幻影,「莉莉斯已經死了。」

    那個懷抱憧憬的女孩,早在那場火刑中死去,此後,世上只有一個叫妲米歐的女巫,是為逝去的希望向這世界報復的魔女,而真正的復仇才正要開始。

    「那麼……」說完故事,女巫轉過身慵懶地往後一靠,黑鴉立即化成凌空飛舞的寶座接住尊貴的女王,她冷眼注視跪在地上的獵人,嘴角是毫不在意的弧度,「你的選擇是?」

    為心中的怒火反抗,或是堅守從未存在的正義?

    魔女早已預見獵人的未來,這麼一問,不過是欣賞那無謂的掙扎。

    ☩☩☩

    馬夫驚慌失措地衝進宮廷,無視侍衛的阻攔直奔君王面前,身上不斷散發的黑煙引起議事廳的譟動。

    「來了!她要來了!」不等君主詢問,馬夫急忙說出這句話後,便被忽然竄出的火焰焚成焦屍。

    群眾嘩然。

    ☩☩☩

    魔女瞄了眼宮廷發出的獵巫令,上頭被特別標註的『拉貝爾』三字,令她冷笑地隨手一揮,象徵皇室權威的薄紙隨即化成灰燼。

    「所有誤會你的人,都將付出代價。」

    烏雲以諾亞城為中心迅速向外擴散,凋零了禁不住惡咒的花草,直朝宮廷而去。

    黑暗正式來臨。

    《前傳終》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來補個演員名單】

    刀疤獵人:聽說是克叔AWA

    獨眼男孩:徵求中?

    少年巫師:拉貝爾

    莉莉斯母親:妲米歐

    少女莉莉斯:妲米歐

    超OP魔女:妲米歐

    刑架焦屍:拉貝爾(聽說怕戲份太少所以親自抹黑上陣(欸#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後記:

    當初寫完巫師後,我不斷想像莉莉斯長大成為魔女的樣子,

    第一個浮上腦海的就是冷艷邪霸的妲米歐女王>/////<

    於是立馬問西啡是否願意出借妲米米,結果真的借到啦!!!

    真是感謝西啡啡喔喔喔~~~(撲抱親

    於是乎,妲米米和拉貝貝就來了段青梅竹馬的小曖昧awa

    貝貝抖抖表示:要摟妲米勾肌肉捨摸的,敲可怕的啦~(##

    其實本來是打算等艾登的網遊文和靈能三寫完後,再來好好架構整個世界觀,將巫師以長篇原創完整呈現。

    結果這次國際通告居然就來了個女巫獵人,超符合莉莉斯成為魔女前的故事啦!!

    於是我就忍不住暴走了~(艸

    大概列一下巫師系列的順序——

    一、【巫師】序幕:所有的起源

    二、【女巫獵人】前傳:黑暗前夕

    三﹑(未命名)正傳:滅世魔女

    四、(未命名)後傳:征戰結束

    基本上一、二、三都是虐,四會偷塞泰哥放閃(#

    總之又是個大坑了OTZ

By 喵芭渴死姬 / 08.19.2015


SC社長辦公室

【女巫獵人】國際動作電影

內容述說著獵人們 追擊剷除女巫的各種故事。

到底是對,是錯,女巫們又有哪些故事呢?

(請自由發揮)

女巫種類 參考資料

工作要求 : 2-5人

合作模式報酬 體能▲60、魅力▲60、才藝▲30人氣▲400 (+200) 薪資 100萬

【分享】

留言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