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奇幻片【暗影傳說】Aug 2014

——混血半魔非人亦非魔,是不為世間所接受的異類……

文By 喵芭渴死姬
圖By 梨醬

【演出名單】

混血半魔:拉貝爾  飾(喵芭渴死姬—文:拉貝爾視角)
主教養父:莫凡  飾(司穎—文:莫凡視角)
祭司戀人:蓮伊  飾(梨醬—圖)

    「媽咪……嗚……」男孩抱著母親的手臂,顫抖著瘦小的身子窩在牆角,噴濺滿身的鮮血遮掩不去臉上的害怕,他睜大一雙不同於常人的眼睛,看著朝自己緩步走來的惡魔,如同碧綠右眼裡的淚水,滿佈血色的左眼盈滿了恐懼,在陰暗中發出微弱的紅光,與那惡魔竟是如此相似。

    「哭吧!大聲地哭吧!哈哈……」似在享受男孩瀕死的哭鳴,惡魔邪笑地走向男孩,伸舌舔去殘留在嘴邊的血肉,伸起利爪朝他揮下。

    深陷恐懼中的男孩驚呆得無法動彈,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未襲來,一束銀光閃過後,一道偉岸的身影就忽地擋在他面前,受到阻擾的惡魔似是不敵地挫敗逃逸,而那人並未追上惡魔,反收起劍轉身對男孩伸出手,「孩子,沒事了。」

    望向這背著月光的男人,莫名的熟悉感浮上男孩的心頭,他遲疑地伸出染血的小手握住對方的大手,含淚的異色眼對上男人深藍的雙眼後,眼底的恐懼便漸漸淡去。

    「沒事了……」握緊了男孩的手,男人查看他身上的血跡,不似有受傷跡象,便放輕了聲音,如誘導般緩緩說:「你的誰,遭到惡魔殺害了嗎?」

    溫暖的撫觸,讓男孩飽受驚嚇的神經略為放鬆,異色的大眼露出睏倦的晃神,嘴巴下意識地回答:「媽咪…… 」

    「你的母親,為了你的安全用身體保護你,願她安息,長存在你我心中。」做了像是禱告般的動作後,男人稍站直身子,「來,跟我走吧,你和你的人類母親將不會再受到惡魔迫害。」

    「惡魔……壞…… 」溫和沈穩的引導,有如黑暗中的唯一曙光,男孩起身撲向男人,閉上眼喃喃唸著:「媽咪……惡魔壞……」

    「在那裡,我會保護你。」

    感覺背上溫柔的輕拍,男孩安心地窩在溫暖寬大的懷抱中,在男人堅定的承諾下,被帶離這滿是污血的陰暗角落,然而,黑暗於他,卻未曾離去……

    拖著嚴重受損的翅膀,一魔族邁動一雙不成原型的腿在小路中奔跑,只為擺脫身後窮追不捨的「暗影殺手」,然而潛伏於黑暗中的惡魔獵人,閃爍著血紅的目光,無視所有障礙迅速追蹤前方的獵物,靈巧的步伐未發出一點聲響,他跳上一道矮牆後,往前翻身一躍,落在魔族面前的同時,手上的槍亦準確地頂在對方額前,一紅一綠的異色眼散發冰冷的寒意。

    頂著冰冷的槍口,魔族明白自己逃生無望,瞪著眼前有些許相同氣味的人,魔族睜大漆黑的眼睛,憤恨地盯視著那雙帶著魔族象徵的異眼,「不要相信你所認知的一切。」

    準備扣下扳機的手指頓了下,拉貝爾微皺起眉頭,卻見對方認真的神情,不似胡言亂語,便冷聲問:「什麼意思?」

    見他有所遲疑,魔族立刻抓住這空隙開口說:「去問你敬愛的養父……」話未說完,一抹人影突然衝來往牠的頸項一揮,抵著槍口的腦袋就這麼滾落在地。

    「?!」錯愕地看著忽然斷首倒地的屍體,拉貝爾反射性地將槍指向突襲者,見是養父派來暗中保護自己的人時,才不滿地收回槍,「誰讓你插手的?!」

    「……」僅是奉命行事的人收起武器後,便立在原地保持緘默,沒有一絲要解釋的意願,見狀便知自己再追究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拉貝爾輕哼一聲地撇過頭,瞧了眼地上的魔族屍體,想起方才聽到的話。

    問父親什麼?抱著這樣的疑惑,他逕自轉身離開,朝收留自己長大的教會走去。

    推開大門,無視大家投來的目光,拉貝爾逕自走過大廳,穿過迴廊,舉凡走過之處,人們皆會停下動作注視,待他走遠後,才又竊竊私語起來,他面無表情地裝作不知情,心裡卻明白得很,自己人魔混血的身份並不被世人所接受,但多年下來,早已習以為常的他並不在乎,因為他仍有最敬愛的養父。

    在主教臥房前停下,他伸指在門上輕敲兩下,聽到裡頭傳出許可的聲音後,便推門而入,當視線觸及那一身藍袍的偉岸身影,面無表情的臉上才總算露出笑容,奔去的腳步亦輕快了起來,「父親~」

    被稱做父親的男人,有雙溫和而深沈的深藍雙眼,當目光對上拉貝爾撒嬌般的笑容時,他立即回以溫柔的微笑,「孩子,你回來了,父親正想著你呢。」

    「嗯~我回來了。」親暱地在養父的臂上蹭了下,拉貝爾發現莫凡手中的相本,頓覺心裡一陣暖意,「父親怎麼又在看相簿了?」

    「這是關於我寶貝兒子的珍貴回憶啊,當時的你啊,因為……」

    見對方指著相片說起往日記憶,拉貝爾便跪坐在床邊,將臉枕在莫凡的膝上,聽著養父的絮絮叨叨,他不禁揚起滿足的笑靨,費盡苦心不畏危難地執行任務,替父親的理想剷除魔物,為的就是這一刻的溫暖啊。

    「……父親以你為榮。」說完了往事,莫凡慈愛地輕拍拉貝爾的肩,「今天交代給你的任務辛苦了,將身體清理過後就早些歇息吧。」

    「嗯!」依著養父的指示起身,拉貝爾忽然想起先前聽到的問題,便遲疑地看向莫凡,「父親,今天的任務……」

    「任務怎麼了?」莫凡問道。

    「那魔族……」咬唇猶豫了半晌後,拉貝爾仍決定一鼓作氣地問:「他叫我不要相信所知道的一切。父親,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然而,這問題似乎觸犯了什麼,令原先的慈父瞬間變了臉色……

    「你怎麼會認為魔族說的話值得一提,甚至拿來和我提問?」莫凡起身俯視著他,厲色說:「魔族都是謊話連篇的騙子,你不能聽他們說話。」

    這怒氣來得太過突然,拉貝爾不禁低下頭,不安地說:「對不起,父親……」

    興許是因為他立刻認錯的態度,莫凡沒有再多加責問,僅是輕撫幾下拉貝爾的頭後,就又溫言說:「你只是累了,早些休息去吧。」

    「是,父親晚安。」聽養父恢復慈祥的嗓音,拉貝爾吊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微躬了身地退出莫凡的房間,臉上的表情恢復緊繃冰冷的狀態,他緩步走回臥房的同時,不斷暗自告誡自己:『以後別再聽魔族說話,免得又惹父親生氣了!』

    儘管如此,疑惑的種子仍在心中埋下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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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魔族不一定都是邪惡的,即使是魔族,我們是否也要保護住善良的那一些,而不是一昧的濫殺……」

    執行完任務回來,主教室門前的雙腳頓了下,聽到裡面傳出的爭執聲後,拉貝爾轉向走回自己的房間,在梳洗一番後,見時間差不多了,便從抽屜取出東西,朝外走去。

    「喵喵~」拿著貓罐頭和水壺來到庭院的一隅角落,拉貝爾憑著敏銳的直覺望向某處矮樹叢呼喚,沒多久一隻小黑貓就從樹叢竄出,嗚嗚低叫地朝他走來。

    「來,這次是鮭魚口味喔~」蹲下身摸了摸小貓頭後,他就打開貓罐頭,將食物倒進固定擺在這的小碗裡,又添滿了清水,接著就盤腿坐在地上,支著臉頰看小貓吃飯,低聲地細碎說著今日見聞,「今天哪……」

    教會中沒人願意跟他親近,自己也不願多擾終日為人民安危操心的養父,於是這隻被他從外面撿來的小黑貓,就成了他傾訴聊天的對象了。

    「這麼快就吃完啦,喜歡鮭魚嗎?那我就多買些吧~」見吃飽喝足的貓咪舔手梳毛,他便忍不住伸指搔著小貓的下巴,惹得貓咪不住喵喵叫地抱怨,這可愛的舉動,讓他一時玩心大起,就舉起雙手做貓掌狀地模仿小貓的動作,邊與貓咪對話似地說:「喵~~喵喵~~」

    因爭執而氣得滿肚子火,蓮伊出了主教室就隨意走逛散心,無意間晃到了庭院,聽到一聲又一聲的貓叫,讓貓奴的他瞬間便將惱人事拋在後頭,立刻尋著貓聲跑去。

    「這是……」微楞地望著正模仿貓咪姿態的少年背影,這有點詭異卻又怪可愛的畫面,讓蓮伊不禁對這少年有些好奇,便放慢腳步地從後方靠近,「那個……」

    因玩得正開心而降低了警戒,待聽到後方聲音時,拉貝爾這才驚楞住,比著貓掌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一臉呆傻地回過頭,本要對貓咪喊的聲音在看到對方時,竟正好脫口而出,「喵?」

    「?!!!」一聲喵叫像觸碰了按鈕,如斷了某神經線的蓮伊,出神地望著這一幕,身旁似不斷開出朵朵小花。

    「唔……」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拉貝爾頓時紅了臉,抱起貓咪就想跑開,他從未在人前露出這一面,也沒準備好在這時看到別人將露出的嫌惡眼神。

    「呃欸?」蓮伊連忙伸手拉住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問:「怎麼了?我、我看起來很可怕嗎?」

    「……」拉貝爾沒有回話地微垂著臉,讓落下的瀏海遮住他血紅的左眼球,那象徵魔族血統的左眼。

    「在意剛剛的事情?放心啦,很可愛……呃……」有些訝異自己說出的話,蓮伊略感無措地撇開視線,又忍不住描向他。

    「?!」第一次被人說可愛,拉貝爾訝異地抬頭看向蓮伊,見到對方瞄來的視線時,又連忙低下頭,伸手撥著瀏海蓋住左眼,漲紅著臉小聲說:「……謝、謝謝。」

    羞澀的小貓來著?這生澀的反應,讓蓮伊更想知道這人是誰了,便認真地望著他,「你一個人在這做甚麼?我……能問你的名字嗎?」

    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問,拉貝爾楞了一下,才回答:「拉貝爾。」說著同時,他又抬頭看了一眼,舉了舉懷裡的小貓,「餵喵咪。」

    「貓咪是很可愛的生物呢,你也喜歡嗎?」說著同時,蓮伊順手摸著貓咪的頭,仔細凝視拉貝爾的臉,才發現那異於常人的左眼,不禁有些吃驚,「你是魔族?!」

    聽到這語氣,拉貝爾立刻撇過頭,語氣稍冷地說:「混血半魔拉貝爾,你沒聽他們說過嗎?」

    混血半魔?突然想起主教先前說的話,蓮伊這才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可惡大叔主教的養子?!」

    「可是你那麼可愛不太像啊!!」他張大雙眼看了看後,驚覺自己又說出奇怪的話,便自以為完美帶過地連忙改口說:「呃,不,我是說,你感覺不出邪惡?」

    「?!捨、捨摸可愛啦?!哪有這樣形容男生的?!!」連續兩次的讚美,讓拉貝爾不禁又驚又羞,就忍不住臉紅炸毛地傲嬌了起來,吼完又覺失禮地低下頭,「半魔哪裡可愛啊……」

    「我說可愛就是可愛啦!」反射性地吵嘴回去後,蓮伊敏銳地捕捉到他話中的字眼,就想起方才與主教的爭論,便氣憤地問:「不對!怎麼連你也贊同你養父的理念嗎?!」

    「……」聞言,先前的害臊便瞬間褪去,拉貝爾抬眼注視眼前的人,奶茶色的及肩頭髮,如紅寶石般的美麗雙眼,令他立刻就認出對方的身份——年輕又優秀的祭司,本有極被看好的未來,卻說出與教會理念對立的言論,引起眾人的反感與爭議。

    剛才在父親房裡的就是這人吧?

    「我知道你,你叫蓮伊,是新來的祭司。」想著自己無意偷聽到的評論,他垂眸移開視線說:「大家都說你很……特別。」

    「原來我這麼有名啊~」見對方竟能認出自己,蓮伊很阿Q精神地自豪了下,才收起笑臉正色問:「特別?因為反抗你養父嗎?」

    「啊,沒有因為你是他養子,就對你有敵意啦!」擔心對方有所誤會,他輕撫拉貝爾的頭,像在幫小貓順毛一樣地表示善意,「只是剛才跟他鬧到不愉快,不能接受他的想法」

    感覺到頭頂的輕柔撫觸,拉貝爾縮了下肩膀,偏頭看著蓮伊一會,又低頭撫摸貓咪的背,等小貓發出呼嚕聲後,才小聲說:「大家都說魔族是壞的,體內留著魔血的我是危險的,只有父親接受我……」

    「你……不怕嗎?」他抬眼看向蓮伊,在瀏海遮蓋下隱隱露出泛著紅光的左眼,謹慎的眼神裡帶了些好奇與緊張,「這個眼睛,不覺得可怕嗎?」

    自然地凝視那雙異色眼,蓮伊揚起溫柔的微笑,「不會怕啊,覺得很漂亮,我相信這世上也有善良的魔族。」

    「只是你不覺得矛盾嗎?」注視著眼前擁有一半魔族血液的人,蓮伊的神情十分認真,「既然你的養父如此憎恨魔族,甚至無法容忍任何一個魔族的存在,那又為何只接受你?」

    讚美的話讓拉貝爾的耳根微紅了起來,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令他征楞地看著蓮伊,這個問題他確實從沒思考過,但是……

    「父親說我有人類的血,所以……所以還有救,而且……」他眨了眨眼地移開視線,嘴角微微勾了下,「父親還說過,我對他來說,就像是親生兒子的存在,所以從沒當我是魔物。」

    「雖然你這麼說,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你養父會如此純粹地愛護你……」蓮伊的眼裡流露出一絲憐憫,「你能分得清楚魔族的善與惡嗎?我一直都相信有善良魔族的存在,卻無法傳遞給教裡的人……」

    「明明想要保護那些善良的魔族們,包含你……我認為你是善良無害的,本身給我的感覺,還有可愛……呃,我是說……」本想認真說完的話題卻又不小心歪掉,蓮伊有些不好意思地飄開眼神。

    「唔……」又一次在對方口中聽到可愛二字,這次沒有一開始的羞怯驚慌,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淡淡喜悅浮上心頭,拉貝爾微紅了臉頰地抿了下嘴唇,不了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只覺得這人給他很特別的感覺。

    「謝謝……」小聲說了句後,他再次看向蓮伊,揚起從未在養父以外的人前露出的笑容,「你果然是個怪人。」

    「嗯,怪人也是稱讚嗎?」蓮伊滿含笑意地瞇起眼,伸手撥開拉貝爾遮住左眼的瀏海,「你笑起來很好看喔,很適合你。」

    咦欸?適合嗎?被撥開瀏海讓他更看清楚對方的臉,拉貝爾不禁紅了兩頰地飄開視線,嘴裡咕噥著:「哪是稱讚啊?」嘴角的笑意卻不自覺地加深了。

    真是不怕魔物的怪人!

    在心裡這麼對蓮伊下評論的同時,更沒想到這人會每天過來找他,拉貝爾從起初的放不開,到最後也適應了對方時常陪在身邊的存在,漸漸地他們越來越親近了。

    日子仍是一如既往地過,不同的是,拉貝爾開始有了期待,期待兩人每日相聚的時刻,期待與蓮伊一起餵貓聊天的笑鬧,期待看著對方訴說夢想時的神彩飛揚,期待有人會笑著聽自己說無聊的瑣碎事,更期待當遮蓋左眼的瀏海被撥開時所看到的笑容,這些不同於想討養父開心的渴望,讓他從任務中浴血歸來時,有處能洗淨心靈的休憩之地,直到某一天,他們誰都沒想過,生命竟會從此起了莫大的轉折……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是哪邊不對勁,總覺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溫柔地擁著眼前的人,蓮伊輕梳纏繞指間的紫色長髮,訴說著早已萌生的情感,「原來心中已有了你,多了這份想保護的愛……」

    「無關種族,無關身分,只愛單純的你,拉貝爾……」在拉貝爾的額上落下一個輕吻後,蓮伊拉起他手放在臉頰上,緊緊地覆蓋著他的手背,以彷彿能看穿心思的認真眼神盯著他,「真的很喜歡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跟你在一起時,我的心跳頻率會失控,也會緊張得發熱……」

    「我想,我可能已經超過自己想像的還要喜歡你……」瞇起如紅寶石璀璨的雙眼,蓮伊露出幸福的溫暖微笑,「愛你。」

    征愣地聽著這突然的告白,拉貝爾睜大了眼睛驚呆幾秒後,才在蓮伊認真而溫柔的注視下,滿臉通紅地移開視線,心裡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湧上,悶漲卻不是難過,激動卻不是憤怒,是種壓抑不住欲揚嘴角的喜悅,是種想在對方懷裡撒嬌的衝動,是種想告訴對方自己也有同樣心情的感動,然而臉皮極薄的他,一張口卻是似有埋怨又似撒嬌的嘟噥——

    「捨、捨摸保護啦?窩保護你還差不多……」嘴裡是這麼說,但被蓮伊包覆的手,卻忍不住握了回去,異色的眼底是無法忽視的羞怯與幸福。

    「噗,你要保護我,是代表你也喜歡我嗎?」說著,蓮伊不禁輕撫拉貝爾的唇,望見他輕咬嘴唇時留下的印痕,眼裡的色彩便略深了一層。

    「唔……窩、窩才沒說!」被一語中的地說中真心話,拉貝爾頓時漲紅了臉地炸毛,下意識地抿了抿被撫弄的唇,做出似是輕含手指的動作,卻不自知地小聲說:「……幹嘛說出來啦?」

    這番可愛的舉動,讓心裡的悸動更加激烈了,蓮伊再無法克制地靠近拉貝爾的唇,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兩人的鼻息間,「拉貝爾……」

    隨著距離的縮短,兩人不禁垂眸相互凝視,當唇與唇相觸的那一剎那,蓮伊伸手抱緊拉貝爾,讓他們更貼近彼此,也讓吻變得更加深刻。

    「這樣吻你,會討厭嗎?」喘息地稍離開了唇輕語,蓮伊並未等拉貝爾回答,就又一次地深吻,比剛才還要熱情,似要將對方完全地佔有,彷彿這份愛早已根深蒂固,再無法抽離……

    會討厭嗎?朦朧間忽然聽到的問題,讓拉貝爾下意識想搖頭,但還未來得及動作,意識就被接踵而來的吻淹沒,幾要不能呼吸的吻,濃烈得令他不禁閉上眼。

    因受盡冷眼閒語而被武裝封藏的心,一直在孤寂的冰冷中渴求一絲溫暖,即便養父的一句誇獎一個輕拍,僅是為了他那一半的人類血統,也能令他高興不已。如今,卻有這麼一個人忽然出現在面前,毫不猶豫地擁抱他的一切,毫無畏懼地直視他的雙眼,一次又一次地宣示著愛。

    『即使是不受世人祝福的人魔混血,也是能被愛的,對吧?父親。』沈浸在被蓮伊所愛的幸福中,他雀躍地想跟重要的養父分享喜悅,又更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你們在做什麼?!快給我分開!」

    一聲從天而降的怒吼,讓拉貝爾驚醒過來,他呆楞地望向快步走來的莫凡,不解對方為何如此憤怒,「父親?」

    在聽到主教的聲音時,便能接收到莫凡的拒絕態度,蓮伊摟緊拉貝爾不放,單槍直入地表明:「就算您反對,也不可能阻止我們深愛彼此!」

    「憑你這種不顧後果不顧他人的態度,只會讓他的立場更難堪!」直接回絕蓮伊的話,莫凡不悅地看向養子,「拉貝爾,過來。」

    聞言,蓮伊就算再不滿主教的作為,卻也無法再說什麼,畢竟對方終究是戀人的「養父」,便只好慢慢放開拉貝爾,眼神也不禁黯淡了下來。

    「父親……」不解養父的怒氣何來,也從未見過對方如此盛怒,拉貝爾猶豫不安地看著莫凡,「父親,您怎麼了?蓮伊他、他很好啊……您別生氣……」

    嚴父再厲也敵不過孩子害怕的神色,莫凡揉了揉眉尖地嘆了氣,緩聲說:「好,我不氣,先過來爸爸這,好嗎?」

    爸……爸?從小到大都僅能以父親尊稱對方,此時突然的轉變讓拉貝爾楞了下,而這親暱的稱呼也安撫了他的不安,甚至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因而沒注意到蓮伊黯下的神色,他快步走到莫凡身邊,小心翼翼又帶了些期待地小聲說:「爸……爸爸?」

    望著拉貝爾離開身邊,蓮伊忍不住握緊了雙手,一股不安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直覺眼前這看似溫柔的父親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唯今之計也只得暫時選擇保持沉默。

    「看見我從小愛護到現在的寶貝兒子,突然被一個陌生男子如此對待,爸爸怎麼樣也不放心。」溫柔的微笑似是默許這樣的稱呼,莫凡輕輕撫上拉貝爾的頭,「讓你擔怕了,爸爸沒事。」

    見到一如既往的熟悉微笑,拉貝爾這才放心地露出笑容,也想起父親與蓮伊似乎有些衝突,就連忙揪著莫凡的袖子一角說:「爸爸,蓮伊他不是陌生人啊,是對我很好的人,也是、是……」

    他羞紅了臉地朝蓮伊看了眼,「也是我喜歡的人。」

    「我很清楚他在教會裡惹了多大的風波……」莫凡神情嚴肅地說:「你喜歡他,但是你們真的能在一起嗎?他有什麼能力可以保護你,又能帶給你什麼好的影響?我一點也不認同他的行事作風,那只會讓你立場更危險難堪。」

    為何喜歡一個人會牽扯到這麼多問題?拉貝爾微蹙起了眉,不解地看著莫凡明顯排斥蓮伊的眼神,「不能在一起嗎?為什麼啊?我可以保護我自己啊,為什麼蓮伊會讓我更危險?」

    為孩子操心的父親搖了搖頭,「爸爸知道你在教會裡的處境,暗地裡一直想替你排除這些,你沒有和我提起多少,我知道你的體貼用心,但你是我唯一的寶貝兒子,這些由爸爸來做,我無怨無悔。但是,蓮伊在教會裡的態度,因為理念不合就視他人為愚笨,連對我也不懂何謂禮貌,你和他在一起,豈不是……讓爸爸為了你而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沒想到父親連他在教會被排擠的事都知道,甚至還為他默默處理這些事,望著莫凡為自己擔憂的傷神,拉貝爾頓時感到心裡一暖,眼淚就不禁在眼眶裡打轉,但一想到父親對蓮伊的評論,便又覺得有什麼難以接受,卻想不明白,「可是,我……」

    「不論我怎麼做,大家都一樣討厭我啊,只有蓮伊不同,他願意接受我的一切……」困惑的視線在莫凡和蓮伊間徘徊,最後停在專注看著自己的蓮伊身上,拉貝爾咬了下嘴唇,決定試著說出心裡的想法,「其實、其實理念什麼的,也沒有一定的對錯啊,蓮伊的理念……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對啊……」

    「沒有一定的對錯,我從來沒有說他是錯的,但也不會說他是對的,你認為我的身分,是能夠這樣隨便聽信一個不完整的理念?他空是說著道理,又能做些什麼?拉貝爾,你應該很清楚,爸爸一直告誡你的事……」似對兒子的頑固感到不悅,莫凡沉聲說:「難道你期待跟魔族交好?爸爸為了你費盡心思,甚至也接納你,把你視作親生兒子看待,你卻在這之前先放棄了自己?」

    放、放棄自己?

    一時間,母親被惡魔殺害的畫面浮上腦海,惡魔舔嗜血肉時流露的殘忍興奮,是他難以擺脫的陰影,而自己體內就流著與仇人同樣的血液,有著令他厭惡又害怕的基因,可是……

    『……我相信魔族還是有善良的一方!』

    『我認為你是善良無害的,本身給我的感覺,還有可愛……』

    『……無關種族,無關身分,只愛單純的你。』

    父親和蓮伊的話,相互在腦海裡迴盪衝突,讓他不禁陷入迷霧中,不知該怎樣是好。

    本也為這份父愛所感動的蓮伊,在見到拉貝爾的彷徨失措後,就再無法視而不管了,「你看到人們受難被殺害、目睹親人躺至血泊中的悲痛哀鳴,那難道拉貝爾看到魔族受獵殺、不被接受、被世人厭惡就不會感到難過嗎?!」

    「雖然您接受了他,也幫他安排好一切排除萬難,但是最重要的是,拉貝爾的心,您有好好去聆聽嗎?」不管是什麼事,都比不過讓拉貝爾傷心難過焦慮不安來的嚴重了!蓮伊像是豁出去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就算被罵自私也好,不顧大全也罷,但他想保護拉貝爾這份心卻是真實的。

    蓮伊怎麼……?!拉貝爾征楞地張大眼睛,一張魔族孩子的淚顏瞬間晃過腦海,當時那小小的身子撲在被自己殺死的親人身上,哭喊著問他為什麼,但他卻連「魔族該死」四個字都說不出口,僅能逼自己冷聲回以「任務」二字後,就倉皇離開,從那次開始,他更加小心選擇地點,盡可能避開被目擊的機會,原因是什麼,他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面對那情緒背後的原因。

    但他沒想到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竟會被蓮伊察覺到,朦朧的視線望向為自己挺身的戀人,對方的一字一句在拉貝爾的心中敲打著,一種似懂非懂的模糊意識就像要掙脫而出,卻又無法清晰地呈現出來,讓他茫然地看著蓮伊不語,僅有眼淚不停自眼角落下。

    「關心、愛,不是說說就好,不是只需要同情就好,我們關心這些受害者,為了被迫害的人剷除威脅,你關心那些所謂善良魔族的生死,怎麼不去拜託他們,而是來跟我暢言這些毫無實行辦法的東西……」

    越說越激動下,莫凡強忍著淚水,緊握養子的肩膀,「我看著拉貝爾長大,看著他一點一點變得能夠保護自己,我這做爸爸的能做的都做了,看著相本上孩子變多的笑容,我是多麼欣慰!我為拉貝爾將來的容身之處努力付出了這麼多,我不允許你的出現讓它白費,我不准你拐走我唯一的寶貝兒子!」

    「我沒有要同情誰,也沒有不關心受害的人們,但如果沒有一方停止殺害的話,兩者間是不可能有談判之地的。」蓮伊上前緊握拉貝爾的手,希望能把這份堅定傳達給他,「我也沒有要拐走您的寶貝兒子,只是用我的真心讓他擁有多一份愛,如此罷了。」

    聽著雙方的爭辯,拉貝爾的內心更是充滿矛盾,不願父親失望,卻也不願蓮伊難過,壓在肩上的力道重得陣陣發疼,沈重卻無法割捨,握住手的溫暖,更是堅定得讓他不願放開。

    是啊,他只是想擁有多一份愛而已啊!

    這麼想的同時,他不禁微笑地注視蓮伊,盈滿淚水的眼裡是真切的依戀,對於這唯一真正懂自己的人,他是怎樣都無法離開了。

    這一幕落在莫凡眼裡,自是引起更大的波瀾怒火,在一連串的斥責怒罵後,便強硬分開兩人相牽的手,拉貝爾在被養父拉離漸遠的視線中,回望蓮伊不曾移開的目光,一種前所未有的意識似乎也慢慢抬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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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後,拉貝爾披上黑色的連帽蓬,血紅的惡魔之眼窺視四方,確認父親的部下以為自己熟睡而離去後,就打開窗戶俐落地飛躍出去。靈巧的身手穿梭在屋簷高牆中,最後跳上某棟大樓的窗沿,他抱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輕敲幾下玻璃。

    躺在床上的蓮伊,正思考說服教會的策略時,聽到窗外傳來的敲響,便起身走至窗邊查探,竟見那雙在夜晚裡顯得更加豔麗的異色眼正注視著自己,他驚喜地立刻打開窗,張開雙手將朝思暮想的人抱至懷裡,憐愛地輕撫對方被夜風吹涼的臉,「等到你了,我的拉貝爾。」

    「蓮伊~」撲進戀人的懷裡蹭了一番後,拉貝爾笑著拉開斗蓬,露出懷裡一手抱著的小黑貓,「我把喵喵也帶來了喔~」

    溫柔地摸著小黑貓,蓮伊在拉貝爾的臉上親了一口後,才鬆了口氣地輕聲低語:「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擔心,會不會等不到你來,很害怕呢!」

    臉上的輕啄讓他有些羞紅了臉,拉貝爾輕靠在蓮伊的肩上,聽著對方不安的話語,心裡也疼了起來,「對不起,爸爸一直不准我出來,連任務都不分派給我了,所以才拖這麼久,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

    「欸?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啊,怎麼道歉了呢?」蓮伊撫著拉貝爾的臉頰,悲傷的語氣裡充滿極深的愛意,「只是心裡一直想著你,一直心疼你要去面對那些排斥的眼光……該怎麼說呢?覺得很不捨,捨不得你委屈啊,也許哪天還得跟你父親抗衡……」

    「我、我也是……」拉貝爾抬頭望向蓮伊,隨即又緊張地垂眸看向懷裡的小貓,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一直害怕蓮伊會因為爸爸的反對,就、就不、就不……」

    「就不要我」這四字怎樣都說不出口,他下意識地緊揪著蓮伊的衣襟,害怕自己真會被拋下,察覺到這不安的舉動,蓮伊心疼地抬起他的下巴,認真地注視著他。

    「不要擔心,我哪裡都不會去,我會一直保護你、愛著你,甚至賠上我這條命,我也不會離開你……」深情的誓言漸漸淹沒在落下的親吻中,蓮伊時而深淺地感受著拉貝爾的全部。

    逐漸擁擠的空間,讓小貓索性跳下,逕自尋找舒適處躺好。少了懷中的小包袱後,拉貝爾再無顧忌地沈迷在甜蜜中,任由蓮伊的雙手滑過他的髮絲,沿著背脊順勢滑下輕撫後,用力地摟住他的腰,讓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感受彼此的溫度與愛意,直至心滿意足了,他們才靠在床邊相依偎地溫存著。

    拉貝爾靠在蓮伊的懷中,任由對方修長的手指輕梳自己的長髮,在確認彼此的心意後,煩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倘若兩人要在一起,勢必要想辦法讓父親接受蓮伊,可是該怎麼做呢?一向習慣聽令行事的腦袋,並不習慣這樣的獨立思考,令他不禁皺起了眉。

    「怎麼了?在煩惱你父親的事嗎?」注意到拉貝爾皺起的眉頭,蓮伊握緊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垂眸認真地凝視那雙心愛的異色眼,「我與你父親之間要能溝通是有些難度,得做點什麼來證明我並非胡言亂語,人類確實因無反抗之力而遭到迫害,但也因為如此,更要留下善良的魔族,才有辦法抗衡啊……」

    「對魔族來說,人類也是有著同樣的威脅,才會如此惡性循環吧?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先阻止雙方的鬥爭……」他小心地控制語調輕聲說道,不想因太過情緒而使拉貝爾更加懊惱與混亂,「我知道你敬愛著你父親,我也以愛人的身份愛著你,所以不願讓你感到有一絲為難……」

    「其實,在面對眾人的反對時,原本有些動搖了呢,覺得自己抗衡不了……」思及此,蓮伊不禁苦笑了下,隨後又恢復堅定而溫柔的眼神,「不過,就因為遇見你、愛上你,更讓我有了必須把新理念傳達出去的決心,這樣大家才不會再對你有負面的眼光,也能真正地接受你,而非因為你父親的保護而暫時妥協。」

    細細咀嚼著蓮伊的話,對方所說的每個字,無疑是為拉貝爾開啟了新的思考方向,人類與魔族間的仇恨互鬥,不外乎是因為對彼此的害怕,就像自己恨著殺害母親的魔族一樣,憎恨也恐懼,才會在每次任務中逼自己冷血地解決對手。

    低頭望著兩人交握的手,身為人魔混血的他,恨著魔族也厭惡自己體內另一半的血,然而這突然闖入他生命的男人,卻如此堅定地宣揚對自己的愛,如此真心地認同自己,不論他是人是魔,因這份感情,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了勇氣。

    「我……我想跟蓮伊一起實現人魔共存的夢想。」拉貝爾吸了口氣後,笑著望向蓮伊,眼裡充滿了希望與決心,「也許會讓父親生氣傷心,但我想、我想他終究會理解的,只要這個夢想能實現,他就不必再為我的事擔憂了,身上的擔子也能輕鬆許多,對吧?」

    「雖然……」說著,他又煩惱地嘟起嘴,「雖然我還不知該怎麼做,或是該如何說服父親支持我。」

    「當然!沒有什麼事比起你的笑容更加重要了,只要有你的支持,我一定會為你拼命到最後的!」蓮伊笑著捧起拉貝爾的臉,憐愛地在落下一個輕吻後,將他擁入懷中,像是呵護摯愛寶物般溫柔,「不要擔心,你只要像現在這樣待在我身邊,給我滿滿的勇氣就夠了喔!」

    「嗯,我一定不會離開蓮伊的!」在幸福中滿懷希望地許下承諾,拉貝爾也在心裡下了決定,為了蓮伊,為了兩人的夢想,他一定要與父親好好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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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剛從蓮伊家回來的拉貝爾,才躍過庭院高牆,就瞥見莫凡的身影,他心中一虛,便趕緊閃身躲進一顆茂密的大樹上藏起,卻見莫凡小跑步地獨自出了後門,他疑惑地看了下手錶,這不是爸爸平日出門晨跑的時間啊,而且怎會沒有護衛隨行呢?擔心父親的安危之下, 他就決定暗中尾隨以便保護。

    天未亮的關係,街道上仍空無一人,在這仍是魔物活躍的危險時段,明明毫無防身之器的莫凡,卻無懼地穿過複雜的胡同小巷,直至走進一條隱密的死路才停下。

    爸爸為何要跑到這地方來?被突襲了怎麼辦?

    正當拉貝爾擔憂的時候,一個魔族忽地從陰影出現在莫凡面前,他心一驚就要衝上去時,卻見對方竟張開了翅膀,半跪在地上表示效忠,而父親亦無驚慌或攻擊之舉?!

    這、這怎麼回事?

    錯愕了半晌後,拉貝爾直覺事態詭異,便暫先隱身藏於暗處觀察,然而接下來所聽到的一切,卻令他越來越心驚……

    「……你要的東西我有帶來,相對的我要你做一件事。」

    儘管看不到正面,卻仍聽得出莫凡的語氣十分平緩,彷彿兩人已認識許久般,他見那魔族盯著父親的眼神充滿了飢渴,卻沒有任何殺意,這讓他更加好奇究竟他們說的東西是什麼,父親又要對方做什麼?

    「殺了他,不管你要用什麼方法。」

    見父親似乎取出幾張照片湊到魔族眼前,待對方乖順地點了頭後,就拿出火柴將其燒毀,才將那所謂的東西交給魔族,「明白了就快去做。」

    魔族竊喜地接過一個暗紅色的小瓶子,飢渴地將裡頭飄散血腥味的液體全數喝下,仰起的脖子露出鑲在咽喉上的血紅飾品,飲畢後便展翅而去。

    殺、殺誰?爸爸怎麼會……?!那魔族又為何……?

    一瞬間的飛離身影似牽引了什麼記憶,而一連串的出奇疑問更讓拉貝爾難以思考,心中一陣不安下,就決定偷偷尾隨那魔族,想知道父親到底跟對方有什麼秘密。

    見魔族飛往的路線越來越眼熟,他心中一驚,卻不願相信自己敬愛的父親會是這樣的人,只能暗中持續跟蹤,一邊祈求自己的猜想錯誤,然而,事情卻不如他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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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一後地追至某大樓,那扇為某人敞開的窗戶,讓魔族順利地找到潛入口,見狀,拉貝爾的心情也沈到了谷底,腳步亦加快地躍向自己才離開的窗口。

    原已熟睡的蓮伊忽然驚醒,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一雙陌生的血紅魔眼,他驚覺不妙地正要閃躲時,就被尖銳的爪子抵住頸喉無法動彈。

    嘖,太大意了!在心裡暗罵了句後,蓮伊戒慎地盯著眼前的魔族,企圖尋找空隙伺機行動,忽然一串不明液體滴落在他臉上,魔族瞪大了雙眼,伸舌湊過去想將其舔掉,一時間竟忘了要取走蓮伊性命。

    欸?!一躍進來看到的竟是魔族疑似欲強吻蓮伊的畫面,拉貝爾楞了好大一下,才反應過來底下被壓的是他的戀人,頓時就勃然大怒地衝過去,一腳踹向那噁心的嘴,「混蛋!你要對蓮伊幹嘛?!!」

    被對方的舉動給噁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蓮伊在心裡罵了聲「幹!」時,身上的大塊頭就忽地被踹飛,突然的變化讓他傻了半晌,才回神看清擋在身前的熟悉身影,「拉貝爾!」

    連忙幫蓮伊擦去臉上的不明液體,拉貝爾又氣又急地上下檢查著,「有沒有哪裡受傷?他還對你做了什麼?」

    沒料到竟有人膽敢來阻撓,魔族殺手仗著天生的夜視能力,於黑暗中看清來人的樣貌,當視線一落在拉貝爾身上時,牠二話不說地就要往窗外逃離,拉貝爾見狀,立即從腰間取出細鞭甩去,就在魔族躍起之際,及時鉤住牠的腳踝再用力拉回,另一手迅速掏槍朝翅膀的骨幹射去。

    在受此重創下,魔族殺手仍是連一聲也沒吭,明白自己已脫身不易,索性就轉身欲攻擊蓮伊,企圖分散拉貝爾的注意力,但拉貝爾快一步地一甩長鞭,直接將對方往牆邊一撞後,立即閃身站在蓮伊面前,槍頭朝魔物的膝蓋射去,眼底的怒氣帶著冰冷的恨意,與他平日的形象大不相同,更是他不願對蓮伊展現的一面,但此刻的他顧不了那麼多,因為有太多的問題他必須弄清楚了。

    「等、等!拉貝爾!」蓮伊大喊地拉住他,欲阻止他下如此重手。

    突來的阻力讓拉貝爾反射性地瞪過去,但在望見蓮伊皺眉的神情時,才頓時清醒過來,他驚慌地撇開頭閉上眼,企圖遮掩自己兇殘的醜態,心裡也不禁刺痛了下。

    「拉貝爾?」察覺到戀人迴避的態度,蓮伊仍未放開手,甚至將他整個人抱進懷裡,柔聲說:「不用這樣避開,這樣的你、平常的你,全部都是我最愛的拉貝爾,沒事的。」

    聽著耳邊的勸慰,拉貝爾不停地深呼吸,壓下滿腔爆怒的殺意後,才睜開暫時恢復平靜的雙眼,低聲說:「那魔物,我有話問他。」

    「嗯。」見他已恢復常態,蓮伊才放開懷裡的人,先去將房裡的燈打開後,便又回來握住他的手靜靜陪在身側。

    感覺手上的溫暖,拉貝爾對蓮伊微微一笑,但一想起父親與魔族談話的那一幕,心情又沈了下來,他持鞭的手一拉,將倒在地上喘息的魔族拽來後,一腳踩上仍欲掙扎逃走的手,槍頭指向對方的頭,平靜的語調裡壓抑著不安與緊張,「你跟我父親是什麼關係?」

    「怎麼,你老爸被我殺了嗎?」魔族不怕死地硬頂回去,「要是我不能攻擊你,你有辦法消遙到現在?呵呵!」

    「什麼意思?」明白對方在刻意隱瞞,但後面那句聽來卻似有所指,拉貝爾往魔族的腹部踹了一腳,繼續逼問:「我看到你跟我父親碰面,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嚥下口中的腥液,魔族饑渴的雙眸看向拉貝爾,「你有什麼東西可以給我?」

    「給你什麼?我讓你死得痛快如何?」為證明自己能讓對方嚐到生不如死的折磨,拉貝爾移動槍頭射斷魔族的食指,心口湧上的怒氣讓他一時間又忘了在場的蓮伊。

    「死吧,我早就想擺脫控制了!」魔族狂笑地湊上前咬住槍口,顯然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不,拉貝爾!」蓮伊見情況不對,連忙按住拉貝爾的手,再往跟前一站,擋住他與魔族對望的視線,「停手!拉貝爾!」

    「……對不起。」征楞地對上戀人擔憂的雙眼,拉貝爾不禁垂眸咬了下嘴唇,用力地將槍管從魔族的嘴裡拉出後,將槍轉交給蓮伊,表示自己不會再動手,「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嘖!」看這兩人婆婆媽媽的樣子,魔族索性往蓮伊身上揮打洩憤。

    「你做什麼?!」趕緊將蓮伊拉到身後,拉貝爾又是伸腳一踹,將魔族踢回地上。

    「等一下!」伸手拉回拉貝爾,蓮伊皺眉不解地問:「你剛說這魔族與主教有關的?」

    「我親眼看到的,就在回去的時候……」將先前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拉貝爾的心裡也越來越難受,「……爸爸給他一瓶血,要他殺一個人,我覺得奇怪就一直跟著他,誰知他要攻擊的對象居然是你,爸爸居然想、居然想殺你,為什麼?」

    「你父親對我有殺意,我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他竟與魔族交道……」蓮伊臉色凝重了起來,「一個痛恨魔族到想要剷除所有魔族的人,居然跟魔族有合作關係?」

    「合作……」蓮伊的疑惑也讓拉貝爾楞住了,同時也想起父親與魔族談話時的神情,「他們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合作?」

    困惑之際,他茫然凝視魔族嘴邊的邪笑,心裡那股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為何這人好像在哪見過?

    「那不是很奇怪嗎?我堅持保護善良的魔族,替他們爭取生存的餘地,主教卻口口聲聲地反駁我的想法,究竟是……?」蓮伊越想越不對勁。

    「你們所認知的一切……」魔族咧開了嘴,露出難看的笑容,「是該相信,還是不相信呢?呵……呵呵……」

    「各個……都是自以為聰慧的人類,其實比我還愚笨許多啊?真是最棒的一場戲了,哈、哈哈……看看你們……」

    看出兩人都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魔族帶著醜陋的笑意,發出嘖嘖聲響,雙眸含著意味不明的渴望盯著拉貝爾,「想要不勞而獲可不行啊?得要給點什麼啊……」

    「給點什麼?」皺眉尋思著對方的意思,拉貝爾忽然想起父親遞給魔族的血瓶,再看向那針對自己的貪婪目光,他頓時靈光一閃,「你要我的血?」

    「想、人魔混血者的血啊……」魔族發出了詭異的笑聲,「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存在吧?」

    自己是個怎樣的存在?這句話不惜是正中心結的一把利刃,拉貝爾握緊了雙拳,拼命忍住再次湧上的怒火與殺意,一是為了他需要魔族說出真相,二是他不願再讓蓮伊失望。他深吸了口氣,盡可能地保持冷靜地說:「為什麼要我的血?我父親給你的血又是什麼?」

    「得要給點什麼啊……」見拉貝爾眼裡的兇殘似又要被喚醒,魔族顯得更開心了,「順從吧,順從你的本能,哈哈!」

    「你!!」

    「要血是吧?」蓮伊緊握著拉貝爾的拳頭,不甚有把握自己的阻止能奏效,但唯一確定的是,對於任何一點會傷及拉貝爾的事,他決不允許發生,「這邊要多少有多少,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拉貝爾受傷!」

    「……你?」魔族臉上的鄙視一覽無遺,他嗤笑了一聲,「差點死在我手上的傢伙,我會要你的?我要的是能讓我臣服,讓我脫不了癮的……」

    「就像你父親的血,美味又強大,讓我成癮難以自制!」貪婪的視線再次轉向拉貝爾,魔族大力掙扎得像是要撲到他身上似的,「而你也繼承了他一半的血,加上人魔混血的天賦異能,那會是多麼美味,快!快給我!」

    「等等,你說什麼?」本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的血成癮者,但後面的話卻讓拉貝爾大為驚愣,他立刻一把揪起魔族,「你說我什麼?繼承誰的血?!快說!」

    「給我血,我就告訴你,別讓我再說一次,即使生命終止,我也不再說半句話。」

    可惡!拉貝爾憤恨地瞪著這魔物的嘴臉,卻拿對方無可奈何,只好抽出匕首往手腕一割,再一手箝住魔物的下顎,將自己的血液流進對方的嘴裡。

    「拉貝爾……」心痛地望著這一幕,蓮伊不禁痛恨自己的無力,注視拉貝爾憤而劃出的傷口,他的胸口也跟著痛了起來,彷彿那傷口就割在自己的心臟上。

    待傷口裡的血流得差不多了,拉貝爾立刻收回手,同時再次將魔族踩倒在地,忍著手腕的傷,他咬牙問:「夠了吧?快給我說清楚!」

    「呵、呵呵……真棒!」貪婪地舔舐著嘴角的血珠,魔族興奮難耐地想將事情全部吐出,就是想看看拉貝爾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不就是你們一家子的戲碼嗎?你不就是繼承你父親的血嗎?」似乎想起了什麼關鍵點,魔族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主教大人啊,你繼承的不就是他的血嗎?哈、哈哈……」

    「繼承他的血……是什麼意思?再說明白點!」顫抖著握緊拳頭,拉貝爾蒼白了臉色地逼問著,不是他聽不懂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他想要更直接的答案,心裡仍期待著會是不同的繼承之意。

    「你的身世還得由我來告訴你啊?不覺得這麼問的自己很可悲嗎?」反覆地挑撥著拉貝爾的意志,魔族用惋惜的語氣繼續說:「你的母親在魔族裡頭還挺有名的,沒看過像她這麼單純的魔族了,單純到愛上人類,甚至生下了你,但她卻從此落入你父親佈下的羅網中,連性命也賠上了,之後你父親便出現帶走你……」

    「你是人類與魔族的孩子啊,當今教會之首的主教大人,就是你的生父,也是命我殺了你母親的人,哈哈哈……」

    「騙……騙人……」震驚地望著張狂邪笑的魔族,拉貝爾此刻的腦中是一片混亂,養父就是他的生父,母親卻是魔族?不!不對啊!這跟他所知的記憶不同啊!記得當時……

    回憶裡那深刻的畫面浮現腦海,背著月光的惡魔露出殘暴的目光,與此刻躺在地上的魔族竟一模一樣,倒在地上的母親,死不瞑目的雙眼是……是什麼樣子?!母親的眼睛是……是……

    一陣頭疼忽地襲來,他咬牙瞪著魔族,魔性左眼的光芒豔紅得駭人,「你說謊!父親不是這樣的人!他是救了我的養父,我母親是人類,而你……」

    他抽出匕首往魔族的肩部刺去,「你是殺我母親的仇人!」

    「嘖……你母親被你父親計劃殺害的事,可是不少魔族知道啊?只不過沒必要告訴你實情罷了,對魔族來說你可是人類方的敵人,看著你被你父親矇騙直至死都還毫無自覺,這不是最棒的復仇了嗎?呵呵……」對於疼痛早已麻木,魔族轉頭盯著自己在刀身上的倒影,「你父親就是這樣的人類,冷血。他不也要我殺了你身後的那小子?你仍要選擇相信自己認知的一切嗎?相信你敬愛的養父?哈哈哈……」

    對方的話,提醒了拉貝爾之前某任務目標所說的遺言——『不要相信你所認知的一切,去問你敬愛的養父…… 』

    「……只有我被蒙在鼓裡嗎?」拉貝爾喃喃自語地說著,腦裡的刺痛也倏地加劇,痛得他不禁抿起嘴唇,額間的冷汗直冒,握著匕首的手指變得冰冷死白,此時一個想法竄入腦海,便又強忍著劇痛問:「為什麼派你刺殺蓮伊?派你這個魔族?」

    「他要我剷除影響教會運作的人,你口中的那位只是其中一個罷了,而後再栽贓到魔族頭上,建立起魔族即惡的形象,讓教會的地位屹立不搖……」自知命不保矣,魔族殺手已無所謂地將事情全盤供出,「這一大半都是我的功勞吧?呵呵……讓魔族們落到如今的下場……」

    「……」不敢置信地瞪著眼中透出赴死之意的魔族,拉貝爾只覺得如置冰窖中,除了寒冷,再感覺不到其他,倘若一切魔族為惡都是栽贓的,那接受任務手刃魔物的自己,便是這整個陰謀的劊子手,而這使命,卻是他從小打心底敬愛的父親所賦予的,但更令他痛心的是,所謂的養父竟還是自己的生父?!

    這一刻,他的腦海裡浮起許多畫面,人類排擠他的嫌惡眼光、父親溫柔微笑中若有似無的淡淡疏離、母親睜眼淌在血泊中的死狀,與許多魔族死前的錯愕無助,更有他們親人痛哭怨憎的淚眼。

    忽然得知的真相,如一把利刃刮砍著內心,在這莫大的衝擊下,他再壓抑不住胸口奔騰的情緒,只能悲憤地嘶吼:「騙人!你騙人!!騙人!!騙人……」

    隨著怒吼爆出的是悲痛的淚水,握著匕首的手奮力拔起後又用力刺下,如此不斷重複直到他筋疲力竭,直到鮮血濺了他一身,直到蓮伊再看不下去為止。

    「拉貝爾,夠了!」在一旁聽著這驚人的騙局,聽著戀人的悲嚎,看著每一刀的憤恨痛苦,蓮伊忍不住搶過染血的匕首扔至一旁後,用力地抱緊拉貝爾,「冷靜!冷靜下來!」

    「還有我陪你啊!」沉重凝結的空間中,充斥著拉貝爾的哭聲,蓮伊亦是心痛不已,他咬牙忍住心疼的淚水,想讓拉貝爾感受支持的力量,即使只有一點也好,「我們一起面對,一起想之後該怎麼走,好嗎?」

    在這麼多年親情的龐大沉重欺騙下,自己能為他做甚麼呢?大概就是陪伴著他到最後,不管走的會是哪一條路!蓮伊一邊低聲勸慰著,一邊悲痛地心想,不論看過多麼殘酷的血肉模糊,都比不過現在,因為心碎的正是自己深愛的人啊。

    緊抱著身邊唯一的依靠,拉貝爾如撕心裂肺般地痛哭著,直到所有情緒都宣洩殆盡後,才在蓮伊不間斷的安撫下漸漸平息,無神的雙眼是既疲憊又迷惘。

    溫柔地輕拍懷裡的人,蓮伊皺眉沈思地低吟:「……所以主教才堅持那該死的理念嗎?藉由教會的神聖來掩飾雙手的鮮血,究竟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他害死?那傢伙我一定…….」

    講到這,他驚覺自己不該再說下去,連忙低頭看向拉貝爾,「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這一切,但主教肯定會有下一步動作,所以才……」

    「拉貝爾?」見深愛的異色雙眼失去平日的光彩,蓮伊重嘆地抱緊仍垂眸不語的人,悲痛地沈聲說:「你這樣讓我好心痛,你還有我啊,還有我啊!記得嗎?我承諾過會用生命保護你的,接下來每一步我都會陪著你,請你一定要記得……」

    耳邊的呢喃是那樣溫柔而堅定,拉貝爾稍眨了眨眼,仍隱隱作痛的大腦,讓他無法思考蓮伊說的話,但令人安心的輕撫,卻讓意識悠悠地回到極久遠的小時候,母親常將他抱在膝上輕拍著頭,一邊輕哼悅耳的曲子,低頭俯視自己的美麗雙眼,散發著柔和的目光,如花朵般豔紅卻溫柔的光芒……

    母親果然是魔族嗎?那一直刻在腦海的記憶又是怎麼回事?是誰告訴他母親是人類的?

    「父親……」才低聲吐出兩個字,他瞬間也想通了,原來他的命運一直都被父親操控著吧?明白了這點,一串淚又流了下來,如今連呼喚那人都覺心痛,最敬愛的人卻是最傷害自己的人。拉貝爾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他還有蓮伊要保護,如今殺手的任務失敗,父親一定會再派人來的,他必須先振作起來。

    「現在該怎麼辦?」他立起身子看向蓮伊,腦中思緒千百轉,想著該先幫蓮伊找個藏身處,但自己要如何避開父親的監視以隨身保護蓮伊?

    「直接正面去談判對我們不太有利,需要找出破綻戳破你父親多年來的謊言,這或許對拉貝爾很殘忍,我也很不捨,但是……」蓮伊嘆了口氣,心疼地說出事實,「並非所有魔族皆惡,也並非所有人類都值得保護,而你正為最不值得的人類賣命,這一點,我們必須認清與割捨吧。」

    為最不值得的人賣命……

    在自己因任務受傷差點無法歸來時,父親可曾真正為他憐惜憂心過呢?每一次完成任務時,父親看似溫柔的輕拍,聽似慈愛的誇獎,又有幾分真心呢?而那些竟是自己多年來唯一能渴求到的一點疼愛與溫暖,如今想來,如此費心討父親歡心的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思及此,拉貝爾不禁苦笑地扯了下被淚水沾濕的嘴角。

    憐愛地撫過拉貝爾的臉,蓮伊輕拭那因痛苦而流下的淚,讓手的溫度佔滿整個冰冷的雙頰,額頭靠著額頭地輕語:「我愛你,拉貝爾,我會成為你背後的力量,讓你堅強勇敢地往前行。」

    「嗯。」拉貝爾輕輕點了頭,從未如此慶幸蓮伊的存在,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諾,讓他的思緒漸漸冷靜了下來,他抿著嘴唇思索接下來的計畫。

    見拉貝爾終於好轉不少,蓮伊這才鬆了口氣地起身,從櫃裡取出一條布巾走向魔物,打算要為死者蓋布禱告使其安息。他蹲在屍體旁,專注地看著死者,「抱歉,我無法阻止你的生命結束,但你的犧牲或許能讓其他同伴與家人們獲得救贖……」

    輕喃了幾句後,正要蓋上布時,他無意間瞄見一道不尋常的光點,自屍體咽喉處的飾品發出,便疑惑地仔細多瞧了幾眼。

    這是……鏡頭?!原來一直被監視著嗎?

    突然想到了甚麼,蓮伊不動聲色地蓋起布後,起身走至拉貝爾身邊,以極小的音量在他耳邊低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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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聽此,拉貝爾與蓮伊因勾結魔族之事,必須剷除!」

    經過教會議事廳的人影,在聽到廳內傳來莫凡的聲音時,稍有停頓了下,便又以快不可見的速度躍起,再迅速地於各棟樓的屋頂跳躍,最後落在水塔上,停留僅有虛餘片刻,便又轉瞬消失無蹤。

    披著黑斗蓬的人躍回藏身的小屋後,拉下帽子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拉貝爾想起方才教會發出的通殺令,竟是連自己都不放過,心裡就一片悽然,儘管他知道自己僅是一顆棋子,但難免仍期待父親對他還有一絲親子之情,只可惜親耳聽到的事實卻讓他心碎。

    盡可能地壓下悲愴的情緒,他抱起低聲喵叫的小貓,對正在準備道具的蓮伊說:「已經下好藥了,等他們用過餐後就可以行動了。」

    「知道了。」蓮伊沒有多說甚麼,只是似有所感地看了他一眼,神經也不禁有些緊繃起來,儘管已有萬全準備,但這一去仍不知會是如何結果,只希望這事過後,還能再看到拉貝爾的笑容。

    待時間差不多後,拉貝爾放下膝上的小黑貓,為牠添好飼料跟水,又將窗戶稍開一個洞後,輕拍小貓頭說:「如果我們都沒回來的話,就別等我們了喔。」

    見小貓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感慨地笑了下才起身,握住蓮伊伸來的手,眼裡是不容退卻的決心,「走吧!」

    為了不讓世人再被矇騙,為了實現兩人的夢想,為了問清身世的真相,他決定要親自與父親做個了結。

    推開教會大門,兩人一路掠倒上前攔阻的人,先前在水塔下的藥粉起了作用,教會裡的人大多顯得毫無精力,加上沒預料到他們會直接攻來,措手不及之下,大部分人連武器都未來得及取起就被打倒在地,但仍有不少訓練有素的武僧或獵人持槍射來。

    迅速將武器打飛之餘,拉貝爾不得不用槍射傷對方的手臂,儘管兩人都盡可能地不下殺手,但先前的風聲已讓所有人認定他們是惡意反叛,而投以仇視或驚怕的目光,於是他們只得照計畫,將仍有行動力的反抗者打傷,待確認再沒人能動之後,才停下手。

    往主教室的方向望了眼,拉貝爾強自鎮定地看向蓮伊,臉上卻滿是緊張與不安,「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點。」

    「我會的,你也是,不要衝動,以自己的安全為優先。」輕撫過拉貝爾臉頰的手,順勢滑至耳朵摸了下耳環後,蓮伊湊過去吻了他一下,「主教……你父親他硬碰硬不了,定會拿出親情的戲碼,千萬不要輕易聽信,他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慈愛父親了,知道嗎?」

    「嗯。」輕輕點了頭,拉貝爾深深地看了蓮伊一眼後,就轉身朝反方向走去,隨著加快的步伐,黑色斗蓬自身後飄起,迅速地消隱在陰影處。

    佇立在主教室門前,拉貝爾緊抿著唇深吸一口氣,以往在門後的總是父親和藹的笑容,如今…….他閉上眼握住雙拳,逼自己將那份軟弱壓下,真相就在這扇門後,他絕不能臨場退縮,當異色的雙眼再度睜開時,他又是名為「暗影殺手」的惡魔獵人,帶著冰冷光芒的眼神,伸手用力地推開房門。

    「我兒……」一如既往的身影,垂首輕撫相本的父親,神色哀傷地回首呼喚:「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進來的步伐頓住,拉貝爾征楞地望著這一幕,那聲依舊慈愛的嗓音令他內心動搖了下,隨即又想起蓮伊的叮嚀,便又咬著牙走向莫凡,冷聲說:「是,我回來了,父親。」

    「爸爸承認有些事是瞞著你,不過那些都是為了你好,你能夠體諒爸爸的用心嗎?」感覺到兒子的冷淡,莫凡難過地輕嘆道。

    「為我好?」話一出口,強裝堅強的面容隨即破裂,拉貝爾不自覺地提高音調,眼淚也隨之落下,「你派魔族殺手殺了我媽毀了我的家,十多年來都不曾承認你就是我生父,這都是為了我好?」

    慈父的笑容忽地僵住,望著兒子的面容,似有百般不捨的無奈,「你的母親欺騙了我,我在你出世後才得知她身為魔族的身分,你的存在會是多麼危險,將來又會接受多少異樣眼光,但是你母親選擇逃避,私心地帶著你逃離我,把你帶去魔族那頭……」

    「你明白我的身分該做什麼事,但是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親骨肉,我怎麼狠心?為了讓你有自覺自己是人類這一方的,我才選擇隱瞞你母親是魔族的真相,如果我承認我是你的生父,那也等於瞞不住了,不是嗎?要就近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只能這麼做……」

    這番言詞聽似合理,父親那悲痛的神情又如此真實,拉貝爾不禁楞了楞,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想起母親慘死的畫面,便搖了搖頭說:「但為何要殺了媽?還……魔族,你跟魔族殺手的合作,難道那也是什麼不得以的苦衷嗎?」

    「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和魔族女子……」似乎明白自己已無法隱瞞了,莫凡撩起衣袖,露出一條條新舊交錯的刀痕,皺著眉訴說過往——

    「她欺騙了我,為的就是想藉由我來滲透教會內部運作,我還年輕,深受上任主教看好,你母親就是看中這一點想要利用我……」

    「她一直對我隱瞞自己的身分,和那名殺手交好,監視我的行動,等到我發現這一切時,你母親已經帶著你逃走,而那殺手則是盯上我的血,說我要是不肯給牠血液,就要將我和魔族女子的事給說出去,要讓我接受對待魔族的那些酷刑,我能不辦嗎?這一條條傷痕換來的都是我苟延殘喘的機會,若不是我發現我能夠對那魔族下命令,我現在說不定還只是個被魔族當作血袋的廢人!所以我才對牠下了命令,要牠殺了你母親……」

    「你母親帶你逃了多少日子,我就供血了多久,這些有多麼痛苦?叫我怎能不恨?但就算我恨她,也恨不了我親生的兒子。」

    「魔族都是不可相信的騙子!會威脅到教會的人不能存在,不能夠讓人們也遭受這般對待,這是我的經驗,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體會到!你能明白嗎?拉貝爾,你能體諒爸爸嗎?」

    錯愕地聽著由父親說出的往事,拉貝爾怎樣都難以將對方口中的魔族女子與母親劃上等號,記憶中的母親明明那麼溫柔,怎麼會是做出這些事的人?然而望向莫凡情真意切的雙眼,拉貝爾再次猶豫了,原先持槍的手也漸漸鬆開了,但心裡總覺得有無數疑惑,便又遲疑地問:「可……那魔族殺手……你不也命令他剷除影響教會運作的人,就像你派牠刺殺蓮伊那樣嗎?」

    想起蓮伊差點被殺害,想起自己手上的無數條生命,他不禁又一陣怒火,「甚至還栽贓給魔族,讓我去消滅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牠毀了我的人生,讓我淪落到此下場!」

    不斷的質問,似乎讓莫凡的慈父形象開始龜裂了,以往總是溫和沈穩的眼神漸漸露出殘忍的目光,彷彿積忍多年的另一面就要爆發一般。

    「無法接受教會理念,甚至威脅到教會的人不能存在!魔族真正的樣貌我是多麼清楚,我不能接受再多一點人也跟著體會,我是主教,我是多少人的寄託?!」

    「我要讓牠體會到,受人類控制、被迫背叛同伴的痛苦,這不是最好的復仇了嗎?」

    「唯有讓你這麼做,教會的人才能接受你是站在人類這方的,不管要花多長時間,爸爸都願意在背後支撐著你,我給了你一切,生命、榮耀、成就……」似是驚覺自己有些失態了,莫凡強自恢復原先的神情,以一個深愛孩子的父親身份,既委屈又哀傷地望著親生兒子,「先別放棄自己好嗎?拉貝爾,我從未將你當作魔族看待,你是我的孩子,我能給你這一切,包括愛……」

    父親一連串的激烈反應,讓拉貝爾不禁感到混亂得無法思考,直到對方收起怒氣,他才總算跟上父親的思維,心裡也一點點地被那充滿濃烈父愛的詞語軟化。

    也許、也許自己真錯怪父親了?也許父親真是身不得已?也許父親……是真的愛自己的?

    『無法接受教會理念,甚至威脅到教會的人不能存在!』

    『……拉貝爾與蓮伊因勾結魔族之事,必須剷除!』

    正當自己就要被說服之際,這兩句話忽然在腦海裡同時響起,他楞了楞,看向莫凡的雙眼泛起些餘水光,卻又有些遲疑地輕聲問:「所以……只要不接受你想法的人,不論是否有理,都要用盡一切方法地剷除嗎?就算對象是身為親生兒子的我嗎?」

    「父親……」說著同時,他不禁伸手摸上耳朵,卻又下了決心地放開,「你究竟殺過多少教會裡的人了?」

    「我不是沒試著說服過他們,但是他們仍舊秉持著反對教會理念的想法,嚴重讓教會分割黨派,甚至影響到教會運作,我不得不……」傷神般地嘆了口氣,莫凡繼續說:「你們聽信了魔族的話,甚至採取要攻擊教會的應對方法,我無法坐視不管,現在,似乎已經失去了讓人們相信你的機會了……」

    「雖然現下人類或魔族都不會接受你,但只有我能給你想要的愛……」

    「我必須公私分明,之後該怎麼安全的將你藏匿,或是改頭換面重新生活,這些我都想好了,爸爸也不希望讓你再吃更多苦……」

    「真的嗎?父親……」望著父親痛苦卻又費盡苦心的眼神,拉貝爾的內心可說是天人交戰,即使他違反教會理念,父親仍是愛自己嗎?但自己究竟又錯在哪了?相信人魔平等共存的蓮伊又錯在哪了?過往持反對信念的人又錯了嗎?父親十數年苦心,真是為保護自己嗎?還是……

    視線落在莫凡緊握不放的主教權杖,拉貝爾又一次摸上耳環,不同的是,這次他將耳環取下遞了過去,「如果……您再當不成主教了,也依舊愛我嗎?」

    忐忑等待答案的期間,他見莫凡望著自己手中物體的眼神,僅有數秒的征楞,就化為恍然大悟的震驚,便知道父親已意識到方才的談話都藉這小巧的竊聽器傳了出去。

    其實,他與蓮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攻擊教會,更不想傷害任何人,包括父親在內,他們只是想找機會向莫凡套話,由自己戴上竊聽器,再讓蓮伊控制教會的播音室,將真相傳播出去,讓眾人明白主教佈局十數年的陰謀,與教會高層長久來不擇手段的騙局。

    「混帳!」沒想到自己竟會被設套,莫凡氣怒地奪過竊聽器扔到地板上,用權杖將它給破壞後,終於徹底撕毀戴了十數年的慈父面具,「我一切一切的心血全都被你給毀了!我花了多少心思才爬上這位子,你這魔族只不過仗著和我有一點血緣關係,就渴望從我這得到什麼?!!!」

    倘若父親的怒氣是對權位眷戀的證明,那父親所說的話則不惜是一把刺穿心臟的利刃,原來父親從來都不曾愛過他,更別說接受了。再無法親眼看著深愛的父親露出猙獰的真面目,拉貝爾受不住心痛地閉上早已糊了視線的眼,任由充滿惡毒語氣的字句傳入耳裡,不斷撕裂自己的心。

    「該死、該死!明明計劃是那麼完美,若不是那毛頭小子出現,若是你肯乖乖聽我的話……」氣急敗壞之下,完全失去理智的莫凡舉起權杖,以置對方於死地的招式朝拉貝爾揮去,卻忘了抽出藏於其內的長劍。

    「為什麼……唔! 」話才出口,心口就傳來被重擊的痛,迎面襲來的強烈殺氣,讓有多年戰鬥經驗的拉貝爾,反射性地握住胸口的權杖,朝攻擊者開槍射去。巨大的憤怒與哀痛隨著子彈爆發,讓他失了理智悲痛大喊地連開數槍後,才在朦朧的視線中,看見已倒在血泊中的父親。

    「不…… 爸爸……不要……爸爸……」被親手弒父的悲傷與罪惡淹沒,拉貝爾不禁跪坐在地上,抱著莫凡的屍體失聲痛哭,「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如果連血濃於水的聯繫都不是愛,如果十多年的親情都是假的,那他還有什麼能相信?!還有什麼能再留戀?!

    被撕碎的心已難再修補,了無生意的他,放下父親,撿起落在地上的槍,抵著太陽穴,雙手沾染無數條生命的自己,早已是個無法獲得救贖的罪人了。

    他閉上流盡淚水的雙眼,手指緩緩扣下扳機,等待被制裁的命運到來……

    「拉貝爾!!」一察覺到竊聽器被毀,緊接著是響徹雲霄的連續槍聲,蓮伊心覺不妙地狂奔而來,才趕到門口就見拉貝爾舉槍的動作,便奮力地衝去打掉那正扣下版機的槍,子彈瞬間擦過臉頰流下一道鮮血,他用力抱緊眼前的人,全身不住顫抖,對差點就要失去的戀人憤慨大吼:「不是答應過我了嗎?!你連跟我的承諾都不要了嗎?!」

    「只因為至親給你的愛是假的,就無法再去相信了嗎?!你心有多痛我都懂!主教他……」蓮伊的眼裡透露出驚慌的恐懼,「你是替他贖了罪,那些無辜的生命,會因此得到解脫的!由你來終結這人類與魔族的仇恨是很殘忍,但我會陪著你,不管花多久,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求你不要丟下我!丟下愛你的我!」

    臉頰被劃傷的灼痛僅讓眉頭輕皺一下,拉貝爾呆滯地睜大空洞的雙眼,耳邊的怒吼傳不進麻木的神智裡,彷彿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空殼,真正的他早已隨著槍聲響起而亡。

    「拉貝爾……拉貝爾……」看著毫無動靜像失去靈魂的眼神,心痛的眼淚不禁譁然落下,蓮伊不斷輕聲呼喊他的名字,希望能喚回拉貝爾的神智,哪怕是一點回應也好。

    「我說過,從承諾那一天起,我的命就已經是你的了……」蓮伊撿起槍放進拉貝爾的手中,將槍口抵住自己的心臟處,再覆上雙手握緊,拇指搭上板機稍施了點力,「如果你要放棄,就將我的生命也連同結束掉吧!」

    揚起溫柔的微笑,蓮伊淚濕的雙眼是不捨的心傷,「我一直相信我們的約定,一直相信你說會跟我一起完成夢想,也許必須經歷難以承受的打擊,可我們不都說好會陪伴彼此的嗎?」

    一聲聲的呼喚一點點穿破混沌的意識,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了起來,拉貝爾望著蓮伊心痛的淚顏,視線往下落至被緊握的手,竟見槍口竟抵在蓮伊胸口,便驚慌地抽開手哭喊:「不要!不可以……嗚……你不可以……」

    「就像你說的不可以,對我來說,你也不可以就這樣離開啊!我們明明擁有一樣的心情一樣的愛……」見拉貝爾終於有了反應,蓮伊鬆了口氣地再次抱緊拉他,從額頭到鼻尖一路落下輕啄,最後覆上唇瓣細細地吻著,顫抖著聲音輕語:「留下來好嗎?留在這需要我們繼續堅持的世界,你不是一個人……」

    留下來……嗎?

    唇上溫暖的熱度絲絲蔓延至割滿傷痕的內心,拉貝爾眨了下眼,打轉的淚珠自眼角落下,蓮伊,他還有蓮伊……在心中不停輕唸他所愛的男人,沈浸在這被給予的濃烈愛意中,雙手漸漸環上蓮伊的身體,將自己全然地交給了對方。

    令人氣息不穩的吻結束後,蓮伊微笑地牽起拉貝爾的手,「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緊握住唯一的依戀、僅有的存活信念,拉貝爾輕輕點了頭,在隨蓮伊跨出的那一刻,他落下了最後一淚,悼念主教室裡曾有過的慈父身影,儘管真相是從來也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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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著被單抱膝坐在床上,拉貝爾靜靜地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灑進房內,卻未落在他的一根腳趾上,彷彿只要那人一不在身邊,自己便不會被人間的光明寵愛。

    魔性的左眼閃爍豔紅的光芒,外頭的聲音正一點點傳進他的耳裡,教會的陰謀被揭發一事,在世人的心中起了滔天波瀾,蓮伊也為此一早就出門善後,街上人們皆議論紛紛,在這些雜亂的聲響裡,一道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逐漸跑來,他動了動耳尖,聽出腳步聲的主人,嘴角也微微地勾了起來……

    「起床啦?」蓮伊進了房就從背後環抱住他,在肩上落下一個輕吻後,笑著牽起拉貝爾的手,「剛去了趟教會了解狀況,有許多人決定接受我的理念,想請我領導他們成立新派教會,但也有不少人仍堅持跟隨副主教繼續原有作風,看來會是個棘手的事,但至少我們不是孤軍奮戰了。」

    「領導新派?」拉貝爾轉身看向蓮伊,驚訝的眼裡閃過一絲情緒。

    望著蓮伊充滿希望的光彩,拉貝爾很為他高興,但魔族殺手生前的話仍猶言在耳,手上有無數條魔族性命的自己,早已是全魔族的仇人,過去所殺的魔族又有多少是無辜被父親栽贓的?肩上背負魔族仇恨的自己,還能站在蓮伊身邊幫他實現夢想嗎?只怕會反成了包袱……

    「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喔!」輕撫拉貝爾的臉,蓮伊笑著凝視幾乎藏不住心事的異色眸,「那些遺憾或許改變不了,但最重要的是你願意去改變的決心,而我也一樣,不管你想多少次、問多少次、猶豫多少次,我都會告訴你,不管結果如何,都會有我陪著你,你也是如此吧?」

    沒想到會被看穿心事,拉貝爾不禁低下頭,避開那總能了解自己的溫柔目光,但蓮伊的話卻似帶著希望的魔法,一點點灌注他不安的內心,他伸手覆上蓮伊撫至臉龐的手,低聲問:「真的能改變嗎?我、我不會拖累你嗎?追隨蓮伊的人……應該也很討厭我吧?」

    「既然曾堅持舊理念的人,都變得願意相信人魔共存的夢想,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反手握住拉貝爾的手,蓮伊輕吻著掌心,「不管有多少反對或質疑聲浪,只要我們的決心是堅定的就夠了。」

    決心……

    想起蓮伊與父親對峙時不肯放棄的堅定,想起蓮伊阻止自己自殺時說的話……

    「一起…… 」拉貝爾抬起頭,睜大那雙不平凡的異色眼,凝視蓮伊的微笑,「一直嗎?」

    「一直。」將拉貝爾緊抱在懷裡,蓮伊毫無猶豫地回答:「我愛你不會改變。」

    靜靜貼著蓮伊的胸膛,耳邊是沉穩的心跳與輕柔而堅定的誓言,拉貝爾閉上眼,嘴角揚起一道恬淡的微笑。

    一魔族村莊傳出被魔族盜賊侵襲的消息,蓮伊帶著新派教會幹部趕去援助,當他們到達時,卻發現村莊雖有不少人受傷,但損失竟沒有想像中的嚴重,至少沒有村民死亡。幹部們四處詢問並協助傷者,一群孩子聚在樹下聊天,有些神情或緊張或害怕,但也有少數一兩個露出興奮的表情。

    遠遠看到蓮伊等人沿路察看,有著烏黑大眼的女孩,放下懷裡的小娃娃,腳步輕快地跑到蓮伊旁邊,伸出小手拉拉他的衣袖,「大哥哥在找什麼?」

    其他孩子見狀,也紛紛圍過去,好奇地看著跟他們長得不一樣的大人們。

    「至於受傷過重的村民……」正跟人談到一半,忽感袖子被人拉扯,蓮伊低頭看向眼前發問的小女孩,便笑著輕拍她的頭,「哥哥在找還有沒有壞人啊。」

    「壞人?不是都被打跑了嗎?」一個藍膚藍眼的孩子仰頭說。

    「欸~」望向周圍的孩子們,蓮伊搔了搔頭,不擅長應對小孩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先讓身邊的幹部們各自做事後,才對他們說:「是啊,壞人都跑光了,哥哥要看有沒有好人還沒跑掉的啊。」

    「好人?不是打跑壞人就走了嗎?」黑眼女孩又湊了過去,擺出像是很帥氣的動作,興高采烈地跳來跳去,「是一個左邊眼睛紅紅的紫髮大哥哥喔!他趕走了壞人好快就離開了,好厲害呢!」

    「可四,窩聽把拔說那個大哥哥是暗影殺手欸!」另一個掛著鼻涕的綠膚男孩,吸了吸鼻子地偏頭說:「很可怕的耶~」

    「怎麼會可怕呢?趕走壞人的人都是好人喔~」不知是否因為對方是小孩,蓮伊不自覺地拉著尾音說話,他翻出面紙遞給男孩,「擤一擤吧,不要一直吸回去~」

    說完,再望向小女孩,蓮伊微笑地問:「那個大哥哥是不是很帥氣呀?跟你現在一樣~」

    「對啊!這麼帥氣!」似乎很開心被稱讚,女孩更加起勁地又跑又跳,看了看正在擦鼻涕的孩子,女孩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蓮伊,「只要趕走壞人就是好人嗎?大哥哥也會趕走壞人?」

    「啊~當然囉!他可是幫大家趕走大壞蛋的夜幕天使喔!大哥哥我很崇拜他呢~」蓮伊雙手揉了揉孩子們的頭,「所以呀,我們不能看外表來判定喔,只要心地善良的就是好人~」

    「夜幕天使?」

    孩子們疑惑地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在一聲男孩調皮叫著「天使打壞人」中笑鬧地跑開,見狀,蓮伊不禁失笑地搖搖頭,再環視周遭正合力收拾殘局的人類與魔族,嘴角的弧度便更加上揚,他相信實現夢想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抱著小貓蹲坐在新派教會的屋頂上,遠望蓮伊與大家扶抬著傷患回來,拉貝爾微微地笑了下後,便起身往後方一躍而下,黑色的斗蓬於夜幕中揚起,就像是不同于魔族的漆黑羽翼……

    『我不屬於人類,亦不屬於魔族,我只屬於我心中的光明。』

    潛藏於黑暗中的混血暗影,依舊執行屬於自己的正義,不同的是,光明於他,已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正劇完,>>番外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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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教大人要好好調養身體。」同樣身穿藍袍的白髮少年,將坐在輪椅上的莫凡推回主教室,並抱至床上靠著床頭櫃後,就又堆著輪椅關上門離開。

    理應死於拉貝爾槍下的莫凡,在副主教的搶救下僥倖存活,然而受傷過重的他,已不復過往風采,白髮蒼蒼,口不能言,深藍的雙眼空洞無神,就連身體也無法自由行動,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一道黑影自暗處悄然現身,來人緩步走到床邊,拉下斗蓬連帽,露出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看似平靜的異色眼卻隱隱壓抑著深沈的哀傷,他靜默地望著父親蒼白的臉與彷彿老了許多的髮絲,拉貝爾的心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有怨也有不捨,面對這傷害欺騙自己多年的至親,卻是恨也恨不起……

    「父親……」一聲呢喃低響,卻見父親竟闔上了眼,大概是以為自己來取命尋仇的吧?他張口半晌又在輕嘆後閉起,無語地在床邊坐下,伸手輕梳莫凡些微散亂的鬢髮,當指尖觸到那斑白的髮絲時,眼眶不禁又紅了起來。

    感覺到不如預料中的輕撫,莫凡訝異地張眼望向他。

    「如果……」注意到父親的視線,拉貝爾凝視著對方的雙眼,在內心掙扎了一番後,才遲疑地輕聲問:「如果我們只是普通的一家人,父親是否就會不一樣了?」

    「是否我們就能像普通家庭一樣快樂?」他想著今早看到的景象,一對人類與魔族夫妻帶著他們的混血孩子來投靠新派教會,那跨種族結合的一家和樂景象,一直在腦海裡徘徊不去,讓他既羨慕也惆悵。

    聞言,莫凡稍睜大眼睛地移開目光,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竟漸漸地濕潤,淚水就這麼滑落了下來。

    早在先前就聽說舊派主教已癱瘓無法言語,淪為副主教傀儡之說亦有悄悄傳出,因此拉貝爾本就沒期望能得到什麼答覆,來也不過是想一訴心底之惑罷了,但此刻卻見父親流下了淚水,他不禁愣住了,以為是自己看錯,便連忙用手背抹乾眼睛,確認一切都不是幻覺時,眼淚頓時就也忍不住潰堤而出。

    他伸手握住父親冰冷的手,想像以往那樣趴在父親腿上撒嬌,但心中的疙瘩卻非一夕能化,儘管如此,自那天起就不停糾結的心結算是放下一半了。

    哽咽地吸了吸鼻子,他擦乾淚水後,仔細察看莫凡的身體,雖說那天失控開槍重傷了父親,但會傷到連言語能力都失去的地步,卻是奇怪得很。回想方才暗中觀察的情況,總覺得那副主教對父親的態度很不尋常,估計傀儡之事是真的。

    心中一這麼想,便起了將父親救出牢籠的念頭,正當他要扶起莫凡時,就聽到朝這走來的腳步聲,便只好先暫時打消念頭。

    「我會再來帶你走的。」小聲地留下一句話後,他迅速退至陽台,就在房門被開啟的那一刻,人已消失無蹤,彷彿從未有人來過。

    躍進某扇固定開啟的窗戶,房內是令人安心的氣息,他見蓮伊尚未回房,估計是還忙著與幹部討論教會事宜,拉貝爾脫下斗蓬,面向窗外地坐在床上,本在床上熟睡的小貓感覺到動靜,就低聲喵叫地走到他腿上趴著。

    一手輕撫小貓的背,靜靜想著過往的一切,又想起父親方才的淚水,心裡是百般糾結難受,眼眶就又熱了起來,他無奈地抹著臉,不懂自己怎麼好像越來越愛哭了,心想要趕快把臉擦乾,別讓蓮伊看見他不開心的樣子,卻不知為何怎樣都擦不乾,便賭氣般地放棄擦拭,嘟起嘴抱著貓貓任其自然乾算了。

    忙完的蓮伊回到房裡,見到床上坐立的紫色身影,疲憊的神情頓又恢復了精神,習慣性地伸手輕撫拉貝爾的臉,卻摸到一片濕意,便立刻把人扳過來,擔憂地問:「怎麼哭了呢?」

    「沒,才沒有哭啦~」一時情緒中沒察覺到蓮伊回來,拉貝爾趕緊低下頭,紅著臉撲進戀人懷裡,嘴硬否認的同時,卻又忍不住輕蹭地用對方的衣襟擦臉。

    「喔,真的沒有嗎?我看看。」失笑地任他擦拭一番後,蓮伊捧起拉貝爾的臉,輕吻殘留的淚珠,「嗯,那這是甚麼啊?」

    「不、不知道啦!」心虛的眼神左右飄疑一番,見蓮伊仍挑著眉地盯著他不放,拉貝爾便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最後歉赧地低頭說:「對不起,我擅自跑去看他。」

    蓮伊先是驚訝地瞪大了眼,才無奈地輕揉他的頭,「不需要道歉啊,我知道拉貝爾是善良的,自然是割捨不掉這份親情。」

    「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拉貝爾窩回蓮伊的懷裡,低聲說:「其實還是很介意,很、很氣很怨……可是看他變成那樣,又覺得好難受……」

    說著,眼睛又不住紅了起來,想起父親的淚,便哽咽地說:「他哭的時候,我好想像以前那樣抱著他,卻也害怕他又在騙我,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擔心他在那裡的遭遇,總覺得……副主教對他好像怪怪的?」

    「拉貝爾想救他出來嗎?」蓮伊依舊輕撫著他的頭,沈吟說:「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會為你去做,不過這件事情需要時間來計畫,不能讓你直接去把他帶走,否則會引起新舊派之間的衝突。」

    「咦欸?唔,對喔,幸好……」聞言,拉貝爾輕吐了下舌頭,心想好險,差點就給大家帶來麻煩了,他抬頭看向蓮伊微笑,「嗯,都聽你的~」

    「就看你父親怎麼選擇了……」低頭貼著拉貝爾的額頭,蓮伊輕聲說:「拉貝爾的意願,會傳遞給他的。」

    父親的意願……

    朝夕相處了十幾年,自己卻從來都無法了解父親的想法啊。沈浸與戀人相依偎的幸福中,拉貝爾的心裡不禁也對父親的抉擇緊張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流轉,新舊派教會之間的對立始終沒有消彌跡象,然而相較於越來越多支持者加入而不斷壯大的新派教會,故步自封的舊派教會開始面臨了內訌的困境。

    這夜,一人混進了舊派教會,出現在主教室裡。

    「我是蓮伊大人特地派來的人,他有話要問你。」來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靠坐在床上的莫凡,「舊派教會如今是什麼狀況,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如今蓮伊大人給你三條路選擇,他說這都是為了一個你虧欠的人。」

    「一,你可以繼續做這個主教位子,下場如何你自己明白。二, 我們可以救你離開此處,並安置於某處療養,保你衣食無缺,獨自安度餘生。三,以眷屬身份成為我們的一份子,我們也願意提供治療,但因你以往的作為,大家對將如何看待你,你應該也明白,但這是你唯一補償那人的機會。」

    「請以眨眼次數作為答覆。」說完,他便不再出聲,僅是靜靜注視莫凡的雙眼。

    聞言,莫凡避開了對方的視線,直直盯著自己的手,過了良久,心意已決的雙眼才又對上那個人,緩緩地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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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從外面回來,拉貝爾悄聲穿過迴廊,習慣性地避開人流,來到一處較偏僻靜謐的角落,他輕輕推開房門,醫療用的藥材味立刻撲鼻而來,房內是穿著白袍的醫生與躺在病床上的莫凡。

    當初莫凡一被接了過來,蓮伊便立刻履行承諾,請幾位醫生做過詳細的檢查,確定莫凡的癱瘓並非槍傷所致,而是被一種慢性毒藥侵蝕所害後,一連串的漫長治療也就展開了。

    察覺到有人進來,醫生對拉貝爾點點頭,稍微交代了下治療進度後,便又繼續做事。拉貝爾走到床邊,面無表情地看了莫凡一眼後,便靜靜地看著醫生為父親做的療程,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到手腕似被纏上什麼,便下意識地轉頭看去,竟是被父親握住了手,不禁征愣地脫口說:「你?」

    醫生聞聲看來,笑著點頭說:「看來情況比我想像中的好啊。」

    「喔……」那就好!在心裡接完未說出的話,拉貝爾將視線移回仍握著自己不放的手,心裡正不解父親用意之時,忽又聽到低微卻不尋常的氣音,便疑惑地看向莫凡的臉,頓時驚呆地楞住。

    『對不起……』

    在腦海裡回憶起的短短氣音,正是這遲來已久的三字對不起,而那雙充滿悔意的深藍淚眼,更是直直衝擊了拉貝爾的心房,讓他忍不住撇過頭,不肯給予任何回應,然而手腕上能輕易撥開的手,他卻不曾掙脫。

    在經過長期的治療後,莫凡體內的毒素已清除大半,但癱瘓過久的身體,卻需要接受復健才能慢慢恢復。

    拉貝爾站在門外靜靜觀看復健療程,見父親一個不穩幾乎就要跌倒,他心一驚就衝了進去,卻在復健步道前被攔下,復健師搖頭表示沒問題要他放心,便再看回莫凡,確認父親已穩住了身子,才鬆口氣地佇立在步道前繼續觀望。

    發現兒子就在前方,莫凡稍站直了身子,虛弱地拉扯著嘴唇,以口型說:「回來了?」

    無聲的歡迎與過往的回憶重疊,拉貝爾只覺得胸口一陣悶堵,便移開視線,抿著嘴唇地輕應一聲,「嗯。」

    興許是兒子的輕聲回應,給予了莫凡極大的鼓舞,竟緩緩走完了步道,伸手擁住拉貝爾,以極微弱的音量斷斷續續地說:「拉貝……爾……歡、回來……」

    沒預料到的擁抱,讓拉貝爾楞了一大下,這是記憶中父親從未有過的舉動,他微紅了眼地看向父親,在觸及對方的雙眼時,渴望卻害怕再次相信的掙扎,令他又忍不住撇過臉,低聲說:「嗯,回來了。」

    「早點……歇息。」說完,莫凡便放開他,依復健師的指示離開休息。

    站在原地的拉貝爾,望著父親變得單薄的背影,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終於還是滴下了。

    「喵喵~」拎著新鮮煮好的鮭魚餐盒,拉貝爾到小貓常出沒的地點呼喚,從房內到庭院,都沒看到那嬌小身影出現,他只好疑惑地閉上眼,稍運用了點能力仔細搜尋小貓的氣息,就隱約聽到某方位傳來的細微貓叫與男人低語聲。

    是……父親?

    他楞了一下,快步地悄聲移位過去,便見已恢復得能走動的莫凡,正抱著小黑貓靠坐在一棵樹下,一人一貓似在交談著什麼——

    「在拉貝爾懷裡,很溫暖吧?」

    「他本身就是個溫暖又貼心的孩子,只是沒有多少人明白。也許是因為這樣吧?願意接受他的蓮伊,就這麼獲得了他的心……」

    「蓮伊橫衝直撞的,誰都得罪了,怎麼能讓拉貝爾過好生活?」

    「一邊為著自己的孩子著想,一邊又在暗中策劃著……我這做父親的真的是……」

    「他還願意認我這父親嗎?該怎麼做,才能夠被原諒?但是我的作為……」

    「說回彌補,我這副樣子能不給他添擾就偷笑了……」

    「時間過愈久,也就愈迷惑了啊!」

    似是說得累了,莫凡仰頭靠在樹幹上,慢慢閉上了眼。拉貝爾緩步走向在樹下睡去的人,視線似乎有些模糊,讓他不得不眨了下眼才又看得清楚。

    小黑貓發現主人回來,便起身跳了下來,他趕緊比了個靜聲的手勢,再看向父親,凝視著那張不如記憶中精神的臉,斑駁的白髮說明這虛弱不堪的人,早已不是那個能傷害自己的人了,而他更沒想到的是,父親對他原來竟不是以為的那樣冷血嗎?

    餓了子的小貓輕拉拉主人的褲管,他蹲下身將鮭魚餐盒打開,放在地上讓小貓自己吃。風不停地吹著,他見父親只穿著一件薄衣,便脫下身上的斗蓬,輕輕披在莫凡身上後,就接著在身邊坐下,靜靜地看著小貓,卻不知自己的嘴角已微微勾起。

    日子過得很快,但某些人來說,卻還不夠快到忘卻傷痛……

    望著魔族青年燦笑的照片,僇壬透著綠光的眼眶再次濕了起來,今天是兒子去世三年的祭日,他伸臂擦了擦臉,將相片收進懷裡放好。加入新派教會已有一年,為的就是能替含冤去世的兒子繼續未完的夢想,讓族人都能過上和平安定的生活,儘管那可恨的人也在這裡,但在蓮伊大人的勸導下,他努力說服自己放下仇恨,以大局為重。

    然而,所有的理智,卻在這一日無意撞見那對父子時,徹底斷裂!

    就是他們!那個陷害他兒子的惡人和奪走兒子性命的殺手!憑什麼他們還可以在陽光下自在行走?!憑什麼他們能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目睹孩子慘死卻無能為力的悲憤與憎恨,讓僇壬再無法控制地衝上前,劈頭就指著拉貝爾大吼:「你!我認得你!殺死我兒子的惡魔!!」

    突如其來的驚天怒吼,讓正陪父親散步的拉貝爾嚇了一跳,他錯愕地睜大一雙異色眼看向對方,那眼熟的青目魔族象徵讓他立刻就想起一個人,即是曾被自己親手奪去性命的一個魔族年輕人,那人臨死前驚愕含冤的神情仍歷歷在目……

    意識到此,他的心情也瞬間沈到了谷底,一直以來努力地想贖罪,但也明白不論自己怎麼做,都難以抹去被害家屬心裡的傷,只好默默地承受對方的怒罵,這時,手背傳來幾下輕拍,他看向父親,在那雙深藍眼底看出了愧疚。

    「……」抿緊嘴唇地移開視線,此刻的他心情一片混亂,暫時無法去感受父親要表達什麼,只希望這位魔族大叔能盡快發洩完怒氣,別給大家帶來什麼麻煩。

    然而,這並非私密的場合,而是人來人往的教會庭院,對方似乎不僅沒有歇止的跡象,甚至還越來越大聲,有些人已疑惑地停下腳步察看,拉貝爾見狀,不禁皺起了眉頭,擔心這會動搖到教會其他人,尤其是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魔族,更害怕會影響到蓮伊苦心經營的理想,只好硬著頭皮向對方說:「對不起,這裡人多,請等晚點再談好嗎?」

    以為這樣一說,對方應該能注意到場合不宜的問題,拉貝爾沒多做他想,只想趕快從對方的視線中消失,便轉身打算抱起父親離開,卻沒想到正在氣頭上的僇壬,竟沒理解他的話中之意,以為他們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就更加憤怒地一拳往他揮去,「你別想逃!」

    突然撞來的衝擊力道並不算大,拉貝爾僅楞了下就立刻穩住腳步,卻發現自己被父親抱在懷裡,頓時就意識到了什麼,便驚慌地扶住擋在身前的人,「爸爸!」

    沒察覺到自己脫口叫出了什麼,見父親臉上忍痛的神情,他心一急,就朝攻擊他們的人說:「你別打我爸!」

    但被憤怒控制的僇壬,仍未注意到自己這一拳已引起騷動,竟又舉起拳頭大罵:「這個陷害我兒子的主謀,更不是東西!你們父子倆憑什麼還敢活著?!」

    「該賠罪的是我!」

    爸爸?!訝異地看向莫凡痛得漲紅的臉,拉貝爾又聽見父親似用盡力氣地說:「即使我死了,也無法平息你所有的恨,現在你需要地方發洩,就朝著我就好,我的孩子是無辜的……」

    「我兒子也是無辜的!還不也被你們殺了?!」

    眼見對方的拳頭又往父親揮下,拉貝爾急忙地想拉著莫凡躲開,卻反被抱得死緊,彷彿父親想連同自己的份一起承受,讓他不禁急紅了眼,爸爸的身子才好,怎麼能受得了?

    他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似乎還有人去通報了,就更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一隻手撫上他的背,似想為他舒緩心中的焦慮,他沒來及細想是誰,就聽見父親說:「爸爸現在就這點用能為你做的了……我會保護你。」

    「說得好聽,誰知道你這騙子是不是又在演戲?!」剛揮完那一拳,便有人過來勸阻,僇壬稍恢復了理智,又聽莫凡這麼說,就不禁嗤笑地說:「好!你兒子是被你矇騙,我們就不談他!說說你吧!處心積慮這麼多年,表面道貌岸然,私下卻幹了多少骯髒事?連親生兒子都可以利用!誰相信你會突然變好?說不定你又在利用他計畫著什麼……」

    這問話一出,本為父親動容的拉貝爾,頓時一楞,臉上的血色亦迅速退去,他顫抖垂眸低聲懇求:「不要說了……」

    「我明白自己的罪有多重……但是為了我的親兒子,我願意活著承受世人的責備,接受眾人給予的批判,而不是一死了之……」莫凡緊閉著眼低下頭,「如果擔心我又再策劃什麼,可以再讓我成殘廢成啞巴都無妨,我只想好好看著孩子開心,希望我能做到以往身為父親卻沒做到的事來彌補他,這樣就夠了……」

    聽著父親真切而沈痛的自白,腦海裡卻因那人的質問,不住浮起那晚被父親攻擊的惡毒話語,拉貝爾忽然不知道該相信什麼,周遭又是亂烘烘的一片,讓他忍不住摀住耳朵,心裡只想著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他唯一能避風的港口。

    教會的事情才忙一段落,正想找拉貝爾的蓮伊,一接到通報就連忙趕來,遠遠見到這一幕,便趕緊過去摟住拉貝爾的肩,皺眉望向僇壬,「為何如此氣憤?為了前主教?」

    「我……」本來高漲的氣勢,在見到蓮伊時,頓時收了不少,又見周圍已聚集這麼多人,僇壬這才完全恢復理智,卻也難以收回先前的言行,只好頹下肩悲戚地說:「今天是我兒子的祭日,所以一看到他就……」

    感覺到熟悉的溫暖,拉貝爾抬頭看向蓮伊,焦躁的心情也總算穩定下來,他一手輕抓著蓮伊的衣擺,像是偷偷尋求依靠的小動物,心裡懊惱自己竟把事情鬧這麼大,一邊又擔心父親的身體狀況,而不住往莫凡瞄去。

    發現拉貝爾表現不安時的小動作,蓮伊一手牽著他給予支持,另一手則拍了拍僇壬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有許多的悲恨難以放下,但正因為過去已成事實,所以我們更要改變現在跟未來啊……」

    「一時要你接受妥協有難處,但我都願意相信他了,不如就讓我們一起靜觀其變吧?」蓮伊誠懇地望著僇壬,以溫和沈穩的語氣說:「即使無法替你抹去傷痛,但至少有我與教會所有人陪你一起分擔。」

    聞言,僇壬低下頭點了點表示歉意後,就在心有戚戚焉的同伴勸慰陪伴下離去,其他人見風波平息了也紛紛散去,留下他們三人。

    庭院終於恢復原有的清靜,拉貝爾這才真正地鬆了口氣,從小的生活方式讓他本就不善面對人群,忽然成為群眾圍觀的焦點,便讓他只想隱藏自己了。儘管事件解決了,然而僇壬說的話,卻仍不斷在腦裡徘徊,而父親……

    矛盾的心情讓他下意識地想逃避,但又擔心父親身體,只好先壓抑著情緒,對莫凡說:「先回房讓醫生檢查一下吧。」

    說的同時,他忍不住握緊蓮伊的手,眼神也不住飄開,不願與莫凡對上。

    「不要在意別人說什麼,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對的就好了。」敏感地察覺到拉貝爾的情緒,蓮伊十指緊扣著他的手,湊到耳邊輕語:「前期都需要忍耐一些,我會陪你熬過的,傻瓜。」

    溫柔而堅定的耳語,再次撫平不安的內心,拉貝爾才總算露出放晴的微笑,蓮伊見狀,便憐愛地輕撫他的頭,邊笑著對莫凡說:「出來一天也累了,回家吧。」

    視線在兩人相握的手流連一會後,莫凡點了點頭,露出放心的笑容,「我相信你可以給拉貝爾幸福的,那麼我回去了。」

    這……算是認同自己跟蓮伊了嗎?

    第一次聽到父親親口祝福他們,拉貝爾楞了楞地望向莫凡搖晃的背影,忽覺眼眶又熱了起來。

    過去的事已定,唯有現在跟未來才能改變,自己一直努力著,蓮伊也一直堅信他們能改變這世界,甚至還為了他願意再給父親機會,為何自己卻……?

    微糊的視線中,他見父親步履蹣跚十分艱辛,便連忙上前牽住莫凡的手,「爸爸,小心點。」

    「是啊,小心些。」跟上去的蓮伊,輕扶莫凡的另一側,「摔疼了,拉貝爾可是會難過的。」

    「還有,嗯……謝謝你的認同,我感到很開心,也請放心地把他交給我吧。」蓮伊真誠微笑的眼裡是難掩的喜悅,畢竟,放下心結的三人,還有什麼過不去的難關呢?

    「能看著你們快樂,爸爸也開心……」

    聽著父親開懷的輕嘆,拉貝爾轉頭凝視莫凡的側臉,依舊溫柔的藍眸裡,卻有著不同以往的安寧與柔軟,他目光稍移地看向蓮伊正好望來的深情笑顏,便不禁跟著揚起燦爛笑容,握著的手往上勾住胳膊,撒嬌般地將臉往父親的臂上輕蹭了下……

    再沒什麼比現在這樣更好了!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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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感謝大家收看愛情親情倫理魔幻劇的暗影傳說,各種溫馨浪漫狗血HE大圓滿啦~(###

    其實原訂大綱中,蓮伊的告白是要在莫凡把拔死掉時才說出來打消貝貝自殺念頭,然後也喜歡蓮伊的貝貝雖然接受了,但是為了不拖累他的前途,最後仍選擇離開他,卻默默地暗中幫他清除壞事的惡魔(噴

    結果對串時,中之們實在越對越不忍心拆散,加上小穎說請給把拔一個機會吧,所以我們改了結局又添加父子重修舊好的番外劇場……XDDDDDD

    總之,突然好想下個世間情的副標(不##

By 喵芭渴死姬 / 08.29.2014


【暗影傳說】 奇幻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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