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4. 婚姻線 

疼寵

 

   
 

「你婚姻線奇弱。」 那相命師如審判人犯,以無感情的腔調一字字吐出。「命當孤寡、 清寂以終。」

 

藏馬笑得絲毫不以為意。「哦,是嗎? 不過, 我比較關心眼前我們能否離開這裏、回到本來所屬的空間,請繼續。」       

 

而飛影不知怎的,就把那個笑容刻在腦中,拂之不去。

 

 

*          *         *          *

 

 

飛影穩穩地跳躍過屋頂樹梢,以驚人的速度往藏馬家前進。他有話要馬上問他!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 不、他知道他沒猜錯。那隻該死的狐狸!

 

 

*          *         *          *

 

 

「我要找一個妖怪的資料。純白皮膚、黑色長髮、眼球全黑沒有瞳仁,妖力不高、C級上下,預知能力似乎不差。」

 

「聽起來像‘斷’ 。他失蹤千年,所以資料不好找。我對他的事倒蠻清楚,因為曾有人把他和我相提並論。」

 

「你們?

 

「嗯,我們的『費用』都比較特別。他幫顧客算出眼前難關的可行對策,但代價是一個關係他們一生的不吉預言。就我所知,他的兇卦沒有不應驗過。」

 

 

*          *         *          *

 

 

飛影心頭突然清晰浮現藏馬那個笑容。他為什麼那麼笑? 是出於認命、出於不信邪、還是…出於不在乎?  飛影想著最後一個可能性,心中一窒,腳下行得更快了。妖狐是不易動真情的種族;露水姻緣多不勝數,定下終生伴侶的例子卻少之又少。就算是這隻甘心被親情友情牽絆、時時心軟過頭的妖狐,會不會也根本不認為自己會有看得入眼、願意相伴一生的對象?

 

 

*          *         *          *

 

 

「傷腦筋 ! 莫名其妙被捲進什麼鬼空間斷層。可試的方法藏馬全讓咱們試過了,還是出不去。可惡! 這樣突然失蹤,瑩子看見我第一件事一定是一巴掌啦! 啊啊~~~~~  如果桑原那傢伙也在就好了。 」

 

「先別灰心。最起碼偶爾斷層之間會有小接點、讓我們能看到聽到被困在其他斷層的人,也許可以得到有用的情報。」

 

「別太天真!那些傢伙如果有辦法早自己出去了。」

 

「呵呵。飛影,有時一些情報雖存在,卻只有懂取懂用的人才能讓它們發揮功用哦。」

 

那充滿自信的笑容耀眼到刺目的程度。「哼! 飛影別過頭去。

 

 

 

*          *         *          *

 

 

藏馬停下筆,轉過頭面向窗戶,望著飛影閃進視線。「飛影,你來…」

 

飛影冷冷截斷他。「你早猜到他就是斷,所以要求他為你相命。為什麼不先和我們商量、不告訴我們?

 

果然還是瞞不住飛影。「沒有時間啊! 他和我們的斷層之間的接點隨時可能滑掉,我必須馬上行動。再說,就算幽助和你當時不在只有我一人,為了儘早回來、免得媽媽擔心,我照樣會讓他占卦的。既然如此,何必事後多提?

 

「所以你就打算一個人扛下那什麼狗屁命運,不管我們萬一知道後會有什麼感覺?

 

藏馬先是略略一愣,似乎沒料到飛影會這麼直接表達情感,接著便笑了。

 

又是那個不以為意的笑! 飛影不爽到了極點,不等藏馬開口,上前一步揪住藏馬衣襟、直視藏馬雙眼。

 

「什麼命當孤寡,清寂以終! 浦飯不會同意,而我 不‧會‧准!!

 

宣稱完畢,他吻住藏馬。

 

藏馬微微一僵,但旋即放鬆,並緩緩放低了身子。兩人間的身高差距縮短,飛影頭不必再抬得辛苦;才在心中猜測這是不是代表接納,就感受到藏馬輕輕地回應他的吻。

 

飛影悄悄鬆了口氣。聞著藏馬身上清新的草香和若隱若現的薔薇幽香,他細細品嚐起藏馬比想像中柔軟的唇。

 

他從沒接吻的經驗;但以前偶爾不得不棲身公園樹上的他見得太多,多到他常想一把火轟掉那些吵死人的情侶。一直想不通兩個人嘴對嘴吸吮啃咬舔到底有什麼意思,但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啃上藏馬的唇,那柔嫩卻不失彈性的觸感,他喜歡;舔著藏馬唇邊肌膚,那微微的、屬於藏馬的鹹味,他喜歡;聽著藏馬的呼吸聲,近在耳旁比平時都來得清晰,他喜歡;尚捉住藏馬衣襟的手貼及藏馬頸項,那令人安心的溫度和脈動,他喜歡。往常大部分只能以視覺去感受的藏馬,變得具體起來,變得…這麼的近;飛影緩緩沉入得以用全副感官感受藏馬的滿足中,他想他也許可以一輩子這樣下去。只要藏馬不反對,只要藏馬…

 

飛影驀然清醒,體認到一個討厭的事實: 除了最開始那個輕得不能再輕的回應,藏馬沒再動作過。

 

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他放開藏馬。「喂! 別啥都不做、儘丟給初學者。」

 

藏馬往後一靠,依著牆隨意往地上坐下;全身放鬆,微帶紅暈的臉上有平時可見的那抹調皮。他懶洋洋輕笑道: 「飛影的疼寵呢! 多難得! 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好享受。」

 

怎麼有人能帥得這麼慵懶嫵媚! 飛影頰上一片火燙,語調倒還如常。「疼寵什麼! 笨蛋。」 這樣就算疼寵,未免太容易滿足,標準低到令人火大。

 

「飛影心疼我可能註定一生寂寞,急急趕來不說,還送上好料的來寵我。這當然算最高級的疼寵囉!

 

喂喂! 什麼『 好料的』?! 剛是誰吃誰呀!   -_-#   但,狐狸看來真的很是開心享受。

 

外表雖然看不太出來,飛影骨子裡是細心冷靜的觀察家。他只是偏好以直覺反應觀察結果罷了。但妖狐實在太擅長掩飾;他雖覺得藏馬對自己也有好感,卻沒十足把握;因此這一刻,飛影發現自己的心原來一直懸宕在半空中,到現在才緩緩著了實地。

 

「關於那預言,你打算怎麼辦 ? 若要依他,既然確定了他們倆對彼此有意,那狗屁預言大可丟到一旁不予理會。但藏馬不同,他不喜歡有他不能掌握的不既定因素潛伏在側。如果不處理,他絕對會沒事對它琢磨再三。說不定哪天突然鑽牛角尖,為了那預言,反悔而不接受飛影了。

 

「不管它,順其自然吧?

 

!?

 

「『婚姻線奇弱,命當孤寡』可不是『婚姻線闕如,命定孤寡』,畢竟還是有轉圜餘地。 況且那還是斷以他的能力後天造就,不屬於我先天的命理;日後若遇到在這方面能力比他強的人,改寫這預言並非不可能。不過呢,強求改運反而因此應了命運的例子我看太多,我也沒興趣做那種因為顧忌命運而非把自己逼往命定的窄路裏行的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順著環境機緣,盡力做出日後較不會後悔的選擇。」 

 

「嘖,想真多!

 

「但我左想右想,都離不開一個結論哦!

 

「什麼結論?

 

堅定的微笑點亮藏馬清麗的面容。「我知道,如果錯過你,我一定會後悔一世。」

 

飛影才降溫的臉頰又開始往沸點逼近。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來了,就知道這傢伙做啥都有但書。「說!

 

「飛影,你夠強,不用說將來會更強,我只要求你看重自己的性命。如果我這姻緣卦竟是應在你的歲壽上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哼! 去、說得他像冒然求死的莽夫似的。在保重自己生命這點上,藏馬是最沒資格說別人的人。再說,如果他真死了,還管得到藏馬生不生氣。至於相關人等,尤其是那個掌管生死的老小鬼會不會被遷怒,又干他何事等等…難道…

 

「對誰? 瞪向藏馬。

 

「嗯? 啊,他還真發現了! 裝糊塗。

 

「你會對誰生氣? !」 還逃避!! 狐狸的壞習慣: 討厭被看穿。明明是自己說出語意雙關的話來讓人猜, 一旦人家發現玄機想探討時,又忍不住要撇得一乾二淨。

 

「我。」 藏馬一斂剛剛還在裝傻的神情低語:「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表面上不甚在乎那預言,心底還是掛著吧! 飛影看著藏馬深邃眼底的隱隱不安,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我會小心。」

 

也許這純粹是藏馬逼他就範的另一種手段。但眼看著笑意湧入藏馬雙眸,溶化那些許不安,飛影只能認栽。不過,他也有條件:「要求別人的事,自己別忘了做到。」

 

「我盡量。」 感動 ~~~ 但戒不掉數千年來不把話說死的老習慣。

 

-_-###  “忌子飛影”像會乖乖接受半調子承諾的人嗎? 瞪你瞪你瞪你

 

能不說話用笑臉混過去嗎? ^_^

 

瞪你瞪你瞪你瞪你

 

「唉! 」雖然狡猾是妖狐天性,改不了了。但若真有意和眼前火妖長久相伴,還是得實施公平原則吧! 「我也會小心。」

 

這才像話。飛影收回白眼,猛然發現一個大問題: 接下來呢?

 

互表好感,完畢! 周旋談判,完畢!  互相接納,完畢!  藏馬還是藏馬、他還是他,兩人關係卻從朋友一下跳至情人,這下要怎麼相處? 不要告訴他就依他公園樹上觀察所得比照辦理,那些打情罵俏的行為,殺了他也做不出來!!

 

「飛影。」

 

聽到藏馬叫他,飛影不太自在的瞄過去,發現他已經從原來的坐姿滑落至整個人攤平躺在地上。星目微瞇、神情寫意,看起來就是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的樣子。

 

「我說過了吧? 『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好享受。』」

 

「哦?

 

「但我餓了。」

 

「哦?

 

「幽助的麵煮得不錯。」

 

「哦?

 

「以你的速度,麵從他攤子帶回來也不會糊。」

 

「……」

 

「我發誓明天我會變回勤勞的藏馬。」

 

「……」藏馬還是藏馬,但他們的關係真的不一樣了:以前藏馬會調侃他、會強拉他參與任務和集會,卻從未要求他任何私事 ─ 藏馬對私事從不假手他人。他還是他,但他的感覺也起了微妙的變化:光是藏馬這個比以前來得親暱的央求,竟讓他心情大好。

 

「哪種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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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終於、終於寫完了。

 

下筆前,為了交代婚姻線這關鍵字會出現的前因後果,腦子裏還構思了幽遊四子的另一次冒險。心想等這短篇寫出來後,有空的話就試試那故事。動筆一星期後,已經知道要寫那故事,難度超越不可能的任務 。動筆三星期後,發現光是完成這短篇也差不多可以列入不可能的任務 。動筆五星期後,算出我的平均速度居然一天不到八十字、一小時不到五十字,仰天長嘯、涕泗縱橫。

 

生平第一次寫文,深刻體會到自己文思之緩慢、詞彙之不足、中打之龜速。

 

終於、終於、終於寫完了。

 

 

後後記

互表好感,完畢! 周旋談判,完畢!  互相接納,完畢!  “  ~~~ 我筆下的飛影,真沒情趣啊!